他淡淡扬眉,也出乎意料地好讲,说:也没什么,就是会研究一些行星轨道、大气温度,也会看很多星星……
水梨便不想让这个难得挑起来的话题流逝。冷场会让她觉得难熬,觉得是自己情商低,不够好。
便又问,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这是真的吗?
祁屹周回答:
从物质层面上,人去世后,确实会变成星星。人体中含有碳元素、钙元素、铁元素等等,都是曾经大爆炸时,万千星辰散落形成的。
人死后,身体的碎片,又重新回到了宇宙,变为星辰。
所以有这种可能性。
死去的人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形态,和我们在一起。
……
他话落,水梨自己都没意识到,泪水已经大颗大颗往下砸。
一滴一滴。
像淌不尽的河,决了堤的坝。
思维是很奇怪的,只是一句话而已,又没说什么奇怪的话语。她却想到了无数的瞬间,在脑中光怪陆离地闪。
想起爷爷爱用的酒杯,爱吃的东西,想起他总坐的板凳,想起他吃饭的样子,想起他们一起渡过的那段日子。
他总是用个很小的酒杯,倒一点白酒,一次抿一点,她说老人家不能喝酒,他却任性地说小酌对身体好,她小孩子不懂。
再也没有那个酒杯,再也没有那条板凳,再也没有那句任性的话语,再也不能触摸到那个活生生的人。
只有那些日子,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黯淡,反而深深刻在她的骨骼里,时不时跑出来,刺她一下。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却在这个瞬间,发现她完全没习惯。
亲人去世的疼痛是一辈子的,是那种时不时的阵痛。
她真的希望爷爷像祁屹周说的,只是换了种形态,和她在一起。
她想告诉他,她这些年挺想他,她不太想一个人活着,她挺想和他说说近况,告诉他,她真的有点难受。
而且。
她好像生病了,却不太想治。
风吹在脸上,触感温热又冰凉,让她清醒过来,水梨才发现她如此失态。
慌忙地擦干了眼泪,含糊解释道,“……眼睛进了沙。”
祁屹周定定地看着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递给她纸巾,说,“好。”
吃饭的时候,水梨仍沉浸在她失态的懊恼中,却也觉得这顿饭。虽然没有在家里那么轻松,但也完全没她设想的那么僵硬。
吃完了饭,放下餐具的那一刻。
祁屹周敲了敲桌面,叫她名字,“水梨。”
水梨依言抬起头,和他对视上。
他的目光在月色下,昏暗灯光里,是沁凉晦涩的。
似一弯匿着深情的暗河,而她是在其中等待宝藏的流波。
祁屹周敛了眉,问,“是不是马上满三个月?”
水梨不太明白他说了什么,歪了下头,下意识“嗯?”了声。
他可能觉得她有点呆,唇角往上勾了一点,一字一顿,“我租了三个月的房。”
“……”
所以。
他这个意思。
马上到三个月。
时间怎么这么快。
她好像才刚和他合租,怎么一下子就突然要满三个月。
她什么都没体会到不是吗?
而且,两个人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她也没弄清楚,怎么一下子就要三个月了。
还是那个环境,水梨却觉得恍惚,待回过神,刀叉的冷度顺着桌面传送到她的指尖。
凉得厉害,让她不自觉地抿紧唇。
抬头,看着他,想问,“所以,你要搬走吗?”
第66章 [VIP] 66
水梨想问却没有敢问出口。
她不是个大胆的人, 假如他真的要走,她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挽留。
毕竟无论从世俗意义上,还是道德层面,他都不需要对她交代什么。
追根究底, 她和他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仅仅有那么一点的相互连接的线交缠着。
他往前一走, 那线崩断是不可避免的。
她只是个被告知者,不是他应该纳入考虑的必要因素。
想是这么想,也足够理智清醒了,可是她的情绪, 却不受控制地压低。
白天的欣喜和雀跃,在此刻了无踪迹,快得像大梦一场。
她试图再去追寻那片刻的心跳, 都再也体会不到。
她去结账,却发现祁屹周已经结完帐了。
水梨抿了抿唇, 站在餐厅门口,等着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没等几分钟, 他向她走过来。
没开车, 水梨和他一起往住所走。
天色有点晚,难得的有星星,一颗一颗缀在夜空, 她分神盯着看,手腕忽地被他拽住, “看路。”
水梨回了神, 才发现她的正前方是个电线杆。
她说了声“谢谢。”
又想到了, 他结账的事,忍不住问, “不是我请你吗?”
祁屹周的声音淡淡的,从身侧传来,“你请我,我结账,不冲突。”
夜色凉凉的风吹打在水梨身上,裹着春天凌霄和樱桃气息,她把目光静悄悄放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