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事看见她,虽然也会窃窃私语,但是依旧很友好地和她打招呼。
互相交换姓名。
一切都像波光粼粼的温柔落日海浪。
她身处其中,久违地没有觉得自己往下沉,只慢悠悠地浮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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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和祁屹周说到租金。
也不知道她住在他的房子里是以什么名义。
他太过于形色匆匆,她刚过来,他便走了。
和他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都不够郑重,也显得打扰。
所以水梨也只得收下心,慢慢地住下。
医生和她发了邮件,问她最近怎么样。
水梨回复,她正在住在有向日葵的房子里,又难得有分享欲地拍了张向日葵花田的照片。
医生很快回复,问她的生活是不是开始有了色彩?
水梨想了想,回复,是的。
医生便放了心,发了一段过来。
他说,从三年前认识她开始,他就很担心她,尤其担心她会私自停药。得病吃药不是件羞耻的事情,这是很正常很合理的。
又说,不吃药随时有可能会复发,完全开不得玩笑。不过他现在确定了,是他多虑。
水梨垂着眼睑逐字逐句看完,回复,知道了,谢谢医生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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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祁屹周的房子里住下,像一个陌生来客,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对它有了熟悉感和一点点归属感。
也知道打扫工具放在哪里了。
偶然的一天,她下了班,买了营养液,想给向日葵补充营养。
打开门却发现客厅多了一点痕迹。
熟悉的金属打火机和黄鹤楼香烟出现在客厅大理石茶几上。
她拎着营养液的指尖下意识收紧,心脏漏了一拍。
这一拍拉得极长。
她似乎看到亮晶晶的蓝色空气因子拖着银色尾翼在震荡。
而后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些微有疲惫痕迹,但是依旧耀眼夺目。
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他穿得居家,一件领口松垮的灰色毛衣,夕阳照耀他的眼睫,像橘色赤诚的海。
海浪拍打她的背脊。
水梨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对他笑,挥了挥手,轻声说, “好久不见。”
他敛了眸,没看她。
半晌,却似有若无地,“昂”了声。
余音不散,连着心跳一秒一秒。
……
他进了卧室休息,水梨便把营养液兑了水,一株一株向日葵的浇。
她是不会养花的,却学会了照顾向日葵,看着它们慢慢长大。
只是却不能一直看着。
她终究是要搬走的。
现在祁屹周回来了,正好也可以把这话和他说出口。
浇完了向日葵,她去卧室洗了澡换了衣服。
再次走出房门,却透过阳台的落地窗,在向日葵花地里看到祁屹周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想打开冰箱,找出些菜洗,在吃饭时和他说。
却被制止。
不知道他何时进来了,叫她名字,又道,“出去吃吧。”
水梨缓慢地眨眼,觉得他的到来,像给她一尘不变的生活放了颗。不知味道的彩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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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求她的意见后,去的是家砂锅粥店。
袅袅的白烟随着海鲜粥的打开氤氲在他们之间。
气氛缓慢而安静,是一个温和长夜。
水梨看不清他的眉眼,想说的话梗在心间,踌躇片刻,才叫他名字,“祁屹周。”
透过白烟,他好似撩了撩眼皮。
水梨舔了舔嘴唇,“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应该可以搬出去了。”
“……”
他没应声,神情也隐在白雾之下,水梨便有些琢磨不清楚他心思的紧张。
想了想,她觉得这样来得不够亮堂,也不知道把这半个月的居住归为哪一类,又道,“我还想问问房租,方便的话,我可以支付宝转给你吗……”
白雾不知道何时散了,他能看见,她拧着眉,声音有点小,像只绞尽脑汁,把他的东西推出自己巢穴的小兽。
想划清界限。
他放了勺子,叫她名字。
她便不知道不敢再说了,嗫嚅着,“……怎么了?”
祁屹周看着她,声音很清,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你还记得搬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记忆被缓缓推拉到那天,像打开了一扇被她遗漏的门。
那天她好像异常的心情低落。
别人的随口一句,却化成了利剑。
她也就是仗着付雪楠不了解她家的情况,才会说出,她回家住这种话。
却无法接受住,付雪楠后面接的,回家住好啊,有人做饭、有人叫起床,就是会很唠叨。
顺着她的话,这些细小而生活化的场景,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像裹着一层蜜蜡的钝剑,将她缓慢地,彻底地,撕得粉碎。
她体会过,所以知道失去的滋味。
她难受得厉害,却无法解决,也找不到缓解的渠道,因为她就是没有,就是失去了。
再也找不回来。
就像祁屹周要搬走,她也无法挽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