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眼眶一片温热,呼吸都是潮湿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种人,越喜欢她的人,受她的伤害越深。
她都无法想象,他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像是听出了她的语气,祁屹周动作顿住,月色下,照亮还有着余烬的蛋糕,和蛋糕对面的他,他眼眸漆黑,似寒潭,站起了身,蹲下,仰头看她,“水天鹅,道什么歉?”
他这一问,所有的情绪绷不住了,水梨眼前一片雾气,她说,“你的手……”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话,往手腕看去,看到了那个烫伤,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涂药了。”
他的语气像是不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事。
可是水梨却不能说服自己,这不重要,七年的分离,全部因她而起,愧疚悔意,在这个瞬间,反扑。
她摇了摇头,说,忍着排山倒海的情绪,说,“不是……”
不是涂药。
是我对你的伤害。
不是能用一句话就那么带过。
她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被这么轻飘飘地,原谅。
也不能就这么陷入幸福的泥沼,她不配。
隔着水雾,他拧着眉,啧了声,说,“过生日,我还能把你弄哭两次,我也真是出息……”
水梨想摇头,说这和他没有关系。
却被他叫了声,“水天鹅。”
心跳一滞,她和他对视,空气在这个瞬间不流通,她呼吸一下轻一下重。
她看见他,极为缓慢地撩起眼皮,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翻旧账,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所以也不需要多想。”
“……”
“还有,今天生日,你最大,做什么都可以。”祁屹周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眼钟,转移话题道,“还有三个小时,就十二点。”
“……”
十二点一过,她就不是最大了。
时间变得紧迫,情绪一瞬间被他带动,她问,“做什么都可以?”
“昂……”
她舔了舔嘴唇,像被什么蛊惑,说出自己的心声,“我想去看海……”
话出口,她就觉得不合适,想收回。
可是下一秒,他直了身,拿了车钥匙,钥匙碰撞声像落了冰块的青梅酒,乒乓作响。
他走了几步,可能是发现她还愣住原地,回了身,“还不走?”
他问得理所当然,像是她提出的任性要求,也是极为合理的,可以纳入考虑的。
……
车汇入车流,周围风景从灯红酒绿变成安静坦荡,似走在荒凉的地平线上。
水梨拿余光看他,怕他后悔。
就这么一点小视线也被他发现,他问,“怎么了?”
声音在空旷的车里引起共振,低沉得像是要落到地上。
水梨缓了两秒,劝他,“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晚了,没必要,我也不是很想看。”
失去的理智回来了,一寸一寸把刚刚脱口而出的渴望压下去,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了那句,想去看海。
毕竟。
在九点的夜晚。
来回车程六个多小时。
今天他还累了一天。
他没看她,视线落在前方,却叫她,“水天鹅。”
“……怎么了。”
“下辈子,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话题转移得过快,她愣了两秒,才缓慢地说,“……可能是……好人吧。”
她要做个不危害世界、不伤害别人,也不痛恨自己,的好人。
这样,她就不会让每个人都失望,包括她自己。
祁屹周说,“那我做一个,劝好人自私任性的坏人。”
“……”
这是个奇怪的世界。
自私又薄情的人活得潇洒又肆意,口出恶言也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不觉得自己会亏欠任何人。
柔软又善良的人却活得小心翼翼,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不开心,便把人际关系中,所有的不高兴往肚子里咽,顾全别人。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他却告诉她。
他要做一个坏人。
把她这种好人教坏的坏人。
要她自私又任性,以自己为先。
-
到了海边。
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
她下了车,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克莱因蓝海滩,数万片深蓝暗色碎光在月色下闪烁不清,一层又一层的浪拍打沙滩和岛屿,数不清的白色泡沫。
是独立的,裹着一层一层海浪的世界。
这景色太过于旷达,太过于清冷,她好像被世界容纳,又仿佛被世界排斥。
她仿佛,永远地,扎驻在海滩上。
远离了一切尘烟,远离了一切需要烦恼的事物,她好像获得从心里而来的自由。
祁屹周披了件外套在她身上,也驻足看这海面。
他的脸隐在这暗色的天地,神色看不清,只听见海浪一声一声拍打,像连着心跳。
她轻轻出声,声音被潮湿黏腻的晚风吹得很远,似有回音,“你不觉得我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