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说,“不觉得。”
水梨拿脚尖捻了捻沙滩,细碎的沙簌簌作响。她低下头,看到一只落单的寄居蟹茫然地在沙坑里打转转。
很快又有只稍微大一点的寄居蟹竖着身子过来,拿小钳子夹了它一下,它便像找到了方向,跟着大的这只横冲直撞地往前走。
她给它们让了路,脚再次踩上地面时,某些心里话就很好说出口:“但是我很糟糕,对你也很差劲。”
她说得是事实,不带任何对自己的偏见。
而是,客观事实就是,她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糟糕的烂人,而且伤害他那么深。
他这时总算看了她一眼,视线不急不缓,在这片安静的天地,他像是胶卷相机里的旧海报,朦胧又透着雾气。
说,“那我再厉害点,对你更好点,不就能量守恒了吗。”
能量守恒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他不应该犯这个错误。
但是水梨却没有纠正。
于是天地之间又是一片安静的潮起潮落声,他们好像是困在各自情绪里的囚徒。
她把视线落在祁屹周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放在个小小的反着温润光泽的物体上。
还没看清,他便收回目光,问,“走了。”
要走了。
海她也看过了。
只是,错过了这个地,她可能就没有这个勇气了。
她不想考虑以后她会怎么样,不想考虑她可不可以,不想考虑她是不是会拖累他。
飞蛾扑火。
强烈的冲动支配不安懦弱的灵魂,或许两败俱伤,或许粉身碎骨。
但是用破碎,换一个绚烂而短暂的绽放,是不是也足够。
他转了身,往车里走去。
她匆匆地往他视线落脚处跑了几步,蹲下身,找到他刚刚看的东西。
他似没有听到她跟过来的动静,侧了身,看过来。
只有风浪声的世界里,他们视线相交。
海浪层层叠叠地,拍打在她身上,裹挟着心跳。
她看了一场海,又不止看了海。
她慢慢直起身,没有看手机,不知道现在几点,却依旧问,“十二点之前,我最大是。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两个问题。
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却点头。
握着那个东西的手收紧,坚硬硌手,条纹似脉搏,在起伏。
她没让他等,他却原地不动。
等着她一步一步,踩着沙向他走来。
月色下,光与陆拼合成交织的呼吸,浪与人共振成同一频率。
她仰起头,看着他,声音很轻,怕吓到他似的,又像不自觉的劝服,“我很任性很麻烦很难搞的,你确定要答应吗?”
他显然没当回事,可有可无地“昂”了声。
本来岌岌可危,他不允许就能筑成高墙的理智,被他一声“昂”,本垒打般撞击得粉碎。
她仿佛张开双臂,如苍白的蝶翼,跌入深渊,破碎的灵魂乘风而起,离幸福太近的濒死感乘胜而上。
但在某个瞬间,这种桎梏又消失了。
莫大的空虚和渴望占上风。
她慢慢地摊开自己的手,是一块心形贝壳。
祁屹周视线刚落在她手掌上。
她叫他,“祁屹周。”
他便抬了眼。
她看着他,“这是我送给你的……”
他向她走了九十九步。
剩下的一步,她想走向他。
哪怕她会被幸福所伤,但是她真的不想再控制了。
他撩了撩眼皮,似对这块心形贝壳的用途有点不解。
她有义务给他解惑,缓缓道,“作为我们第一天在一起的礼物。”
“……”
话已经出口,杜绝他所有的退路便成了重中之重。
水梨盯着他,重逢以来第一次展露攻击性,一字一顿道:
“你自己说的,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
第75章 [VIP] 75
空气裹着湿润粗盐味道, 夜色暗,像奇幻故事里的迷雾森林,暗潮和夜色相互吞噬,留下个留存在海岸边的他们。慢慢涤荡。
祁屹周好似反应过来, 慢吞吞地撩了撩眼皮, 拖腔拿调地喊, “水天鹅……”
水梨看着他,面不改色,“怎么了?”
他侧过脸,嘴角往上勾了勾, “你怎么这么霸道?”
水梨定了定神,反问,“你不喜欢?”
“……”
他没答。
便歇了话语。
水梨跟在他身后, 往车内走。
夜和海是一色的暗,视线中却只有他的身影, 高大挺拔的,步伐闲适自然, 有种自然而然地笃定气场。
好像刚刚的话对他影响不大一样。
只留下她一个人心跳扑通扑通地震荡。
她脚步停住, 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孟浪,把进度拉得过快,所以祁屹周才这么冷淡。
可是目光无意中经过某处, 却顿住。
她看见,祁屹周攥着心形贝壳的, 右手正在, 乱七八糟地找着口袋。
想把心形贝壳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