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回笼,一瞬间后悔细细密密地包裹而上。
她为什么要冲他发脾气?他明明只是随口问她一句是不是紧张,她却说,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这般反应,祁屹周会觉得她这个人无理取闹吗?会觉得她情绪不稳定乱发脾气吗?
可是他都和秦仪鸾在一起了,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在意他对自己的评价?
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一种变得不理智不像自己的怪病?
这么不像自己的自己,在祁屹周眼皮底下,是不是无形可遁?
周慕洲听见动静,也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一瞬间,她好像站在视线正中心。
水梨眼眶不受控制地有点酸,想从这个地方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没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堪丢人?她要怎么样才能坦然?而不是情绪不稳定到处伤人。
身旁却突然传来了声动静,阴影拉远,视线也移开,而后耳边是一声拖腔拿调的懒声,“小屁孩,做题,别到处看。”
周慕洲委屈地瘪嘴,“哦”了一声,乖乖地垂下眼。
倏忽,难堪夷为平地,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翻涌而上。
还未来得及辨认,视线下意识抬起。
祁屹周五官半隐在阴影里,视线往下滑,和她对视。
他是那种很薄情的长相,气质又生得倨傲,好像谁也看不上,此刻却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声音也放得很轻,道,“刚刚不是你紧张——”
“是我看错了。”
第21章 [VIP] 21
这话像是什么东西在耳边轻拂过, 不动声色地把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给梳理了个遍。
水梨不知道祁屹周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心思,但是她敢确定,他发现了她情绪不对劲。
于是很周到的,给出了个他看错了的解释。
像给她圆了谎, 也有点哄人的意味。
泛着些和他本人性格不相符的, 藏在骨子里的温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结局, 水梨却没有很开心。
相反情绪又低了一层。
她突然想起了,和他说“可不可以和他保持距离”的那天晚上。
她以为她是不记得的,但是在这个瞬间,突然发现, 她没有不记得,只是趋利避害的,把这些刻意地深深压在了心底, 连同着那些羡慕心酸以及渴望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被叫班主任,方清不耐烦来, 被班主任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才终于松口, 同意过来。
班主任对水梨和祁屹周恋爱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 但是不妨碍他把这事当成一件头等大事来处理。
整个办公室,只有班主任的声音在回荡,他说, “她这么个年纪有这么些心思很正常,小姑娘长得也不错, 还是个舞蹈生。但是祁屹周那孩子可是清北的苗子, 可不能耽误人家……”
水梨站在椅子后, 盯着方清一言不发的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成了班主任嘴里十恶不赦的人。
良久,她们才从办公室出来。
刚一出办公室,水梨就小心翼翼地给方清解释,说其实没有谈恋爱这回事,都是同学乱传的。
方清也不说话,就那么任由她颠三倒四的解释了一路。
临近一个岔口,方清突然停了脚步。
水梨怕她觉得烦,闭了嘴,解释的话戛然而止,空气中只留一点尾韵。
方清看过来,只说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却胜过万句。
思绪一瞬间颠倒,水梨平日里刻意忽略的东西,都像泄洪一样涌上来。
水梨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水国进在世的时候,她是娇气的掌上明珠,但是水国进去世后,她就成了方清的拖油瓶。
有了这个定位后,很多事,她都没有情绪去计较。
不管是叔叔的母亲,话里话外想让方清好备孕,要把她送走,还是叔叔和方清结婚后,他对她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
抑或是更多其他的,包括之前的种种,她都不在意。
她变得很勤快,洗碗扫地洗衣服,能干的都不需要别人说,自己就干了,像在彰显自己有价值一样。
甚至每一次休息的空隙,都觉得有人在看她,会觉得她不懂事不知道干活。
这可能是水梨已知的记忆中,情绪最灰暗的一段日子。
但是也只是灰暗,没有很极端。
她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期望。
想考上京舞,想站上最大的舞台,站在最璀璨的灯光下跳最好看的芭蕾给所有人看,想下辈子还做父亲的女儿。
可方清这话一出来,所有的期望被挤压成粉碎,水梨无法说话,甚至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忘了。
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呼啸而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无缝。的蛋。
方清的意思是,她有问题。
眼眶得了酸涩的病,水梨却不敢哭出声,觉得丢脸和羞耻,只好移了视线,却正好看见一对夫妻迎面走来,和她插肩而过的瞬间,水梨听见他们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