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将乐清搂在怀里,他切实地感受到了怀中人身上冰冷的温度,没有他渴望的温暖,没有他思念的乐颜,只有冷冰冰的尸体。
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以死?
谢霁已经与夜九打了起来,他发疯似的往夜九身上挥拳,夜九为了护主只能苦苦支撑。
祁钰的指尖划过乐清苍白的脸庞,从额头滑至脸颊,停在了她的唇上。
这是他最越矩的行为了,若是以往,她早就害羞地躲开他的手不肯再抬头,可她现在只能静静地躺在这,毫无声息。
祁钰拍了拍她的脸颊,柔声道:“溪儿。”
没有回应。
他不厌其烦地轻轻唤着怀里的人,“溪儿快醒醒,我回来了,我回来娶你了。”
“溪儿醒醒...”
“不要再闹了,快醒醒。”
“溪儿...”
“溪儿...”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仍旧安静地任他轻拍着脸颊。
祁钰突然红了眼眶,“溪儿...快醒醒...”
祁钰此生只哭过两次,一为出生之际因来到人世哭泣,二为年幼时不舍姑姑出嫁哭泣。
他从来都觉得,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弱者会因为悲伤而流泪,他少时是弱者,所以耽于亲情而流泪。
可如今,他看着眼前无声无息的人泪怎么也止不住,他将她抱紧,“怎么会呢?”
“我还要娶你的。”
他轻声轻语地对乐清说着悄悄话,柔情似水的模样就好似新婚的丈夫对妻子那样,缠绵悱恻。
“说好的杀了皇帝取了仙桃就成婚,你怎么能食言呢?”
祁钰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杀皇帝...
祁钰眼睫颤抖地掠过乐清身上显眼的冠礼服,心头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随即他快速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他极力否认自己的想法,可认识元溪以来所有不对劲的地方在此刻全都涌入他脑中。
【你不要调查我好不好?】
【我是前朝大官之子,是昏君杀了我全家。】
【我要报了父仇,杀了昏君,再与你成婚。】
......
祁钰不愿意相信,更不肯承认...
他惊慌失措地将乐清抱紧,柔软的身躯靠在他怀里,那精致的面容此时没了眉眼间英气,没有一点男子的模样。
祁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她是女子,怎么会是昭帝呢?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一直重复呢喃,试图将自己洗脑...
“元溪是元溪,是女子,是祁钰的妻子。”
“她是女子,是祁钰的妻子。”
“她是我的妻子。”
此时谢霁已经将夜九打得起不来身,夜九气息奄奄地躺在一边,再也拦不住他。
谢霁死死盯着祁钰触碰乐清的手,眼神霎时变得危险,好似狼王对敌般凶恶,“将他还给我!他是我的!”
祁钰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话头对准了谢霁,声音无比寒冷,“她是我的妻。”
谢霁握紧了拳头,此刻的谢霁没了以往鲜衣怒马少将军的模样,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杀气,“他、是、我、的。”
祁钰嗤笑,“我二人早已交换信物,约定新朝建立之时便成婚,她早就是我平阳侯府的世子妃,是我一生挚爱。”
谢霁被祁钰刺激的不轻,口不择言,只想反驳祁钰的话,“他爱的是废帝李昭舟!他是昭帝的贴身内侍,他怎么可能会跟你成婚?”
内侍?
她是...内侍...?
可那日... 他想到之前元溪扑到他身上时,大腿处平缓的弧度。
她分明不是...
谢霁连发数语,祁钰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元溪爱昭帝这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对,如果是这样,元溪是有可能穿上冠礼服替昭帝死的,只有爱才能促使元溪这样做。
他此时也顾不得元溪是否爱他,他只想找到元溪不是昭帝的的理由。
是,一定是这样,元溪爱昭帝,所以她穿着昭帝的衣服,替昭帝殉国。
可元溪为什么要骗他说她全家被昭帝所灭?为什么要他杀了昭帝?她不是爱昭帝吗?
祁钰觉得矛盾极了,他单手捂住脑袋,脸上痛苦之色暴露无遗。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他?
想到那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原因,祁钰呼吸不稳,胸口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间传来,侵蚀着他的身躯,一点一点,将他整个拉入地狱,恍若油煎刀割般,痛不欲生。
谢霁趁祁钰失神,从他怀里将乐清抢了回来,他仔细整理着乐清的衣物,拢了拢她的衣襟,将寒风挡在外面。
她最是怕冷,现在是虽是早夏,晚风仍然寒冷,若是她还在,定要开始嚷嚷冷了。
谢霁的泪早已流干,纵使心痛如绞,仍对乐清露出笑容来。
他知道,她最爱的就是他这副少年气,每次都盯着他移不开眼,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那他是不是能在她心中分一半?昭帝占一半,他占一半,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