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洵无辜地回望他，“我也不知道啊。”他转过头，“要不...你问问她？”
祁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眼中冷色微微凝滞。
装死大半天了的乐清眼见着晏子洵将祁钰的注意生生引到她身上，心底对晏子洵暗骂不已。
你想死拉我干什么！！！？
第105章 [VIP] 牙印
现在继续装傻肯定是没用了, 面前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心机，八九个玲珑心窍，无数道脑筋弯绕，如今她在他们面前露了馅, 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了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乐清泄了口气, 缓缓直起腰, 将埋进手臂的脸露出来。
抬头正好撞进对面人的眼睛里，她在心底长吸一口气，面上丝毫不显，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仿佛没有半点阴霾, 也没有那几年的苦累与黑暗，就像回到了明初二十年正月初一那日，她站在窗沿下, 在漫天白雪间，冲他弯眉笑。
这道笑容令晏子洵微怔, 眼睫未动，黝黑的眼珠中流动着某种情绪, 他张了张唇, 似乎要说什么。
乐清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脱口而出，“刚刚聊了这么久, 还没有正式寒暄一句。”
“好久不见啊。”
说完，她微微偏头, 左腿尖搭在右腿上, 神情松弛, 浑身露出一股懒散气质来。在晏子洵眼里，纯然就是从前那个小陛下在世, 就算模样不同，也能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晏子洵与她相处了近四年，当然知道她现在摆出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那双看似淡然，眼底却隐隐藏着紧张的眸子，敛眸隐下了眼中险些流出的失落情绪。
在面前人的注视下，他又抬起眼看了回去，唇边浮起一丝笑来，“是啊，好久都不见了...”
她既然想将刚刚的事盖过去，就算遂了她一次又何妨，表明心迹何时都可，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哪怕她迟迟不愿接受，他也有法子紧紧缚住她，叫她再也难逃。
况且...
他余光越过乐清，瞥向僵硬地站在冰棺旁，浑身寒气仿佛与冰棺融为一体的男人。
今日时机不对。
见晏子洵接受到了自己的暗示，乐清心底终于松了口气。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要是两人同时向她发难，她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现在晏子洵同意先按下，那事情就解决一半了，之后再单独补偿他好了。
现在就只剩身后那个了...
就算不转身，乐清也能感受到背面的冷气在翻涌，在她刚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祁钰清凌凌还夹杂着丝丝怨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本就泠泠，在空旷的山洞内更显冷清，传到乐清耳中，险些让她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
晏子洵虽然答应不再提刚刚表露心意的事，但没有说会帮她，此时正眼含戏谑地望着她，似乎看她吃瘪十分令其愉悦。
乐清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意味，因为不敢将他得罪太狠，怕受反噬，到时两个一起发难可怎么办？
只是这一眼令晏子洵眸色更深，都要装不住戏谑的笑意，露出其本性来。
她勉力忽略晏子洵的目光，长长吸了一口气，忽的转身冲祁钰灿烂一笑，“嘿祁钰，好久不见啊。”
乐清这一笑令祁钰猛地顿住，周身的冷气都下意识收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的脸。
姣好的面容上是略显讨好的笑，就像他小时候饲养的白猫，平时总近不得身，可每到要吃食时就露出这般神情，讨好地舔舐他的掌心。
这般神情并不少见，从前她也是这般冲他笑，搅得他目眩神迷，然后便哄他布局杀了她。
她是这般巧言令色，口蜜腹剑，这样的神情，在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相同的场景无数次出现，他告诫自己不许再信她只言片语，梦里的他也实行得很好，甚至在识破她谎言后得到了自己一切想要的。
天下、百姓，还有她...
可当他冲破梦境，挣脱梦魇来到人间，脚踏实地见到她，看见她脸上熟悉的笑颜时，他却生不出半分硬心肠来。
她就这么坐在他面前啊...
真真切切的人啊，他念了许多年，爱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的人啊...
在午夜梦回中，他也曾咬牙切齿地想要撕碎她伪善的脸，也曾声嘶力竭地努力唤回逐渐远去的她，也曾不顾身份对着她痛哭流涕...
这复杂的情绪糅在他心间许多年，除开可以见到她的那两年，后来近六年时光，他都是靠着脑中对她的记忆生存，前三年是思慕与眷恋，最后三年，只有无限悔恨与悲思。
时光无情席卷，令她在他脑中的影子一点一点变淡，先是身体，再是脖颈与下颌，慢慢地，连她的唇与鼻都开始模糊...
在一片薄雾中，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分不出样式的头发，令他惶惶惊恐，只有那永远含着狡黠笑意的眼，深深刻在那，叫他不敢忘。
他缓缓走近，脚步沉沉，一步、两步，他走到那模糊身影旁，那眼睛的主人冲他笑，对他道了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