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人先上马车离去,王夫人钻入马车里解开雨裳等着王钦,这个空档,她掀帘往那雨衣铺瞥了一眼,犹豫片刻,招来心腹小厮,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不怕王钦晓得,她低语道,
“你去将雨衣铺的雨裳全部买下来,待会着人分给广场上落魄的香客...”
小厮只当自家夫人心善,想要扬些贤惠善良的名声,二话不说应下,撑伞往雨衣铺走。
王夫人放下车帘一面用干帕擦拭水渍,一面冷哼一声。
心腹女婢倒是看出主子的心思,“夫人,您这是想将雨裳全部买下,好叫那煜王妃的人扑个空?”
王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胡说什么?人家派头大着呢,怎屑于雨中行走?”
女婢掩唇一笑,“也是,居然还敢给咱们侯爷脸色瞧,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眼睁睁看着别人被丈夫接走,她孤零零坐在那里,无人问津,她心里指不定有多羡慕夫人您呢?”
王夫人勾了勾唇,默然垂下眸。
她本不屑于与沈妆儿计较,实在是沈妆儿气焰过于嚣张,她心中呕着气不发作,憋得慌。
此事做的不着痕迹,哪怕夫君发现也怪不着她。
雨天相接,遥遥延向远方。
两山相对而开,露出一片雾蒙蒙的天色,雨色如锦缎铺在眼前。
雨势稍缓,风却一阵侵袭,留荷原要遣侍卫去寻雨具,门口只剩两名侍卫,不敢擅离,沈妆儿也不忍他们淋雨,前世她命在旦夕时,便是这些侍卫以血肉之躯护在她面前,沈妆儿心里记着恩,索性马车又没到,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留荷与听雨伺候在侧,从兜里掏出些点心给她垫肚子,又倒了一杯暖茶来。
沈妆儿擒起茶杯抿了一口,涩涩的茶水反而搜肠刮肚,有些不适,恰在这时,一小僧打门槛绕了进来,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落在沈妆儿身上,来到听雨身侧,
“这位施主,听闻煜王妃在此避雨,特送来一件雨裳。”
听雨微愣,旋即露出喜色,接过雨裳一瞧,随口问道,“这是哪来的雨裳?”
小僧解释道,“咱们普华寺地处□□交界处,常年有雨,山门下有一小铺专卖雨裳,我们寺院也备了一些,刚刚听知客僧提起,特送来一件,还望王妃莫要嫌弃。”
听雨看了沈妆儿一眼,笑道,“哪里的话,多谢小师傅。”
再三道谢将人送走。
听雨笑吟吟将雨裳抖开,要给沈妆儿穿上,却被留荷接了过来,作色瞪了听雨一眼,“什么东西都往王妃身上裹?”一面用手帕擦净。
听雨讪讪地摸了摸鼻,俏皮地上前扶着沈妆儿起身,望向渐暗的天色,“王妃,时辰不早了,咱们要不先回客院歇息,曲毅派人回了城,定能将衣物与马车一并带回,若回来得早,咱们便回,若迟了便歇一晚。”
“好。”
沈妆儿有了雨裳,也不必在等,况且身子已有些不熨帖。
主仆二人率先迈出门槛,来到廊芜下,留荷随后拧着雨裳跟了过来,
这时,雨雾里走来一道清隽又熟悉的身影,雨幕将他身影幻化,他如同凭空出现的谪仙。
朱谦长身玉立,亲自撑起一把宽大的黑伞,清致疏落立在门前,眉目一如既往锐利又冷隽,待目光触及她时,仿佛冬雪初融,露出几分温柔来,
“王妃,我来晚了,害你久等。”
沈妆儿愣住了,冰凌凌的杏眼流露讶异,
“王爷不是去了军器监?怎么来了此处?”
朱谦上来门廊,将黑伞交给侍卫,解释道,“回京路上遇见侍卫,知你被困在山上,便来接你。”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沈妆儿面颊犹留着错愕。
朱谦却上下打量她几眼,确定无碍,方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复又将伞撑起,护着她往外走,“来,我们回家。”
他嗓音似经风雨洗过,醇和清亮,那个“家”字,重重落在她心尖。
她想起灵远大师所言,她真的可以祈盼一个家吗?
藏书阁往下有一段石砌的台阶,又窄又陡,只容二人并行,朱谦担心她摔着,便干脆将她护在怀里,搀着她一步一步往下走。
她穿了一双绣花鞋,鞋跟不高,底下还淌着一滩水,朱谦干脆搂住她腰身半将她抱起,一跃而过。
一行人总算是妥帖到了山门下,侍卫已牵来一辆全新的马车,只是事出紧急只带来一辆,幸在隽娘随同霍家先行,听雨与留荷便一同挤入马车,听雨挨着沈妆儿跪着,仔细替她擦拭衣摆微落的湿气,沈妆儿一路被朱谦护在怀里,其实并未沾湿多少,倒是朱谦半个肩头都湿了。
沈妆儿寻来干帕问他,“马车内没备您的衣裳,妾身替您擦拭?”
两名女婢听了这话,连忙规规矩矩跪在软塌两侧,垂眸不言。
朱谦见婢子在场,拒绝道,“不必了,你累了一日歇一会。”
目光随意一扫,忽然瞥见留荷怀里抱着一件雨裳,那雨裳是丝绸所制,上方又覆了一层油膜,可以避雨,近来京城流行这样的装扮。
“这雨裳哪里来的?”
原也不会在意这些衣物,只是这雨裳明显过长,不是女子之物,且卷角处有痕迹,像是被人使用过。
留荷躬身答道,“回王爷,是寺里小僧送来的,说是底下小铺买的,些许是女眷用的不够了,便送来了男子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