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不语，明知道对方是来挑衅的，他可以拒之不理，但一样的问题追问自己，仍然很难给出答案。
陆娆喜欢自己什么？
“她性格叛逆，从小就喜欢和家里作对，渴望掌控，却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而你是她唯一能够掌控的人。”段誉铭停顿，微笑，语气很轻，“因为容易，因为她在你身边有无尽的优越感，也仅此而已。”
“……”
“生气吗？可她就是这样啊，叛逆又胆小，用你来对抗家里的安排，又不敢把你公开出来，更不会为了你和家人撕破脸皮。”
苏和咬了咬牙，愤怒，又好像无从反驳。于是脸色更冷，“说完了吗？”
“我只是好意提醒，”段誉铭送了耸肩，“既然早晚都要退场，那也别走得太难看了，好歹给自己留点尊严。”
*
陆娆起床，伸了个懒腰，走去窗边拉开窗帘。
九层，刚好能看见小区门口的位置，苏和正提了两个超市袋子，站在一辆停靠路边的车子跟前。
黑色车身修长，漆光炫亮，极易辨认，陆娆心头一紧，暗呼不妙，更加确信昨晚就是段誉铭派人跟她，否则也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她也太清楚他搬弄是非的本事，要论唇枪舌剑，非得欺负死那憨包。
于是赶紧抄起手机，给苏和打电话。
没接。
楼下车子开走，没一会，门铃响起。
“我看你冰箱没东西，就去买了点。”苏和若无其事地进来，把袋子拎进厨房。
陆娆看他的背影，放心不下，“段誉铭跟你说什么了？”
苏和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把东西一样一样摆进冰箱，“没说什么。”
看这架势她也知道：“是没说什么好听的吧？”
他就笑了，“不是，真没什么。”
又拿出三颗鸡蛋，问她：“早饭吃鸡蛋饼，行吗？”
他不想说，陆娆也不好勉强。
早餐吃完，苏和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行名片，去书房打电话。
陆娆站在门口，隐约听见他在和对方约见面时间，就是今天下午。
“有事？”
“嗯，去见个人，正好在北京。”他倒也没遮掩，把那张名片递给她，说是一个潜在的投资方，之前在一场外部培训会上认识的，浅聊过一次，对方想给他的工厂投点钱。
之前因为太忙，一直没顾上仔细考虑。今天被段誉铭冷嘲热讽“敲打”一番，他也意识到要再加快一些脚步。
名片抬头是一家饮料公司的事业发展部经理。
陆娆听说过这家公司，早期做高端矿泉水的，市面上很少见，专门给一些五星酒店供货，后来还出了气泡水和无糖饮料，主要销售渠道也是酒店和餐饮。
苏和介绍：“他们下一步有做酸奶的计划，我这边工厂扩建之后，也可以加一条生产线，现在奶源比较充足了，再加一条线问题不大。”
而且今年八月，和“壹号滋味”的一年合同就到期，未来能不能续约还非定数，他得提前替自己做好打算，两手准备。
陆娆粗略听过，觉得也有道理，让他先去聊一聊看。
苏和走后，她又仔细查了下这家公司资料，起初觉得背景不错，如果真能谈成也是好事，后来却愈发觉得蹊跷——
一家北京公司，规模不小，如果想做酸奶，大可以去找代工，为什么要选择投资？又怎么会选中几百公里外一家才刚成立不足一年的小厂？
如果是看中工厂发展潜质，也说不通。毕竟工厂过往的成功经验仅限于同“壹号滋味”合作，产品还是固态奶食，而不是酸奶。商业场景切换，这一经验对于生产酸奶来说就没有太大借鉴意义。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家公司看见“壹号滋味”近来小有成绩，想搞破坏，意图瓦解它与供货商的合作，但从两家公司产品和业务模式来看，又没有明显竞对关系。
一系列的说不通让陆娆难免生疑，开始揣测这家公司投资意愿背后的隐秘动机。
*
傍晚，苏和聊完回来，心情不错。对方计划投六十万，拟占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样一来，工厂的总估值就是六百万，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段誉铭的话虽然刺耳，但也并非全无道理。苏和比谁都要急切，近乎揠苗助长地希望自己能够成事，在这样优越的投资条件面前，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程路上，他还特意搜集了一些资料，盘算工厂需要如何扩建、添购哪些设备，怎么用这笔投资款。
可等他把谈判进展和未来规划告诉陆娆，她却一改先前积极态度，不建议他接受这笔钱。
“你如果要用钱，我这也有，可以先不急着融资，等时机成熟一些……”
“不是一回事。”一腔热情突然被泼冷水，苏和也不好过，更不想要她的钱。何况她还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很难就说对方有什么恶意。
“我知道你希望工厂快点发展起来，但也不是有人投钱就是好事。”陆娆看出他有情绪，只能尝试从另外角度说服，“工厂现在才刚起步，你之前一直都做固态奶食，未来又想去做酸奶，经验没有积累下来，很难形成核心竞争力，长远来看，也不利于发展。”
“奶食也会继续做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向来不擅辩解，话讲出来也苍白，意愿却比谁都强烈，只想要快一点，再努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