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声开始作保,要彻查严查,保持高压姿态,重拳打击贩卖,务必斩草除根。依靠群众,全民动员,净化孩提成长的环境安全。
民众们在各个媒体论坛上抒情,或痛心疾首,或愤懑咒骂,或过街呼吁,或督促联邦政|府采取实时救援和孩童的心理康复。
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家长才是最忧心最恐惧的。
他们对自家孩子的外出看管几乎到了亦步亦趋的地步,用凶猛的眼睛辨识且戒备着周遭的每一个生人和熟人。
葛兰逻辑清晰的条条阐述,程爱粼迷迷糊糊地听。
Alice这名号成了真正的人|民英雄,葛兰没半点喜悦,也没如释重负,他依旧深陷在寨子里羔羊悲惨的硝烟中,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他拉开布包,取了片药干吞下去。
回大马后,他开始预约心理咨询,开了很多镇|定药物。用《华赞报》主编的话说,恶人不用医心,好人才有需求。人只要向善,心就会柔软亦会患病。
葛兰把Ksitigarbha(地藏)的佛头放在床边,“这是你在寨子里送我的,让我保命用,我活下来了,现在把这个还给你,你也得好好活着。”
他把黄姜饭的餐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我去给你买点粥,”葛兰刚拉开门,顿了片刻,他还是疑心,自从跟程爱粼在Abner那生活一年多后,识人的能力愈发纯熟。
“刚才有一做清洁的,男的,站那看你,状态有点奇怪,不太对。”
程爱粼死鱼一样趴床上哼唧,“怎么不对?”
“怕你。”
“怕我?”
程爱粼一动脑袋,就觉得翻江倒海,所有记忆跟绿皮蚂蚱一样瞎蹦跶,跳得她满脑子都在晃荡,缓了好久,“什么来路?”
葛兰描述这清洁工的长相,那一字一句拼凑出了一张熟稔的面庞。
程爱粼静静凝着窗外,半晌后才幽幽出声,“他在这里,有没有碰什么东西?”
第62章
*嫁祸于人*
KELAWAI(加拉歪)港在威榔最东部, 是加拉村民的渔用港口,遍布大小渔舟。
此时夜半1点,疾风骤雨积起了茫茫海雾, 棕黑的大浪狂猛, 掀着船只大起大落。
苏平和李志金在鳖壳里对坐。
鳖壳是船下卧舱,只有方寸, 被倾泻的雨柱打得“嗡嗡”大震。所有生活用具挨挨挤挤, 无法横向摆放,便只能往高处叠加,随着骇浪浮沉, 皆摇摇摆摆。
锅碗瓢盆也在动,两人默不作声, 喝酒吃肉。桌上菜品很丰富,炸香蕉、斑兰蛋糕、冷当牛肉和辣椒鱼, 李志金吃不了辛辣,呛得红唇鼓鼓, 苏平专挑牛肉,汤汁浸得他油嘴油舌, 两人狼吞虎咽,吃得热烈。
收音机在李志金身后,“……10月15……马来西亚总理, 主要执政党马来民族统一机构……主席纳吉布在吉隆……世贸中心……第一次以巫统主席身份……主持开幕仪式……呼吁巫统党员……革以适应新的政……环境……”
李志金最不喜欢听政事。
他对指点江山的大任有种天然的畏惧感, 觉得那是巨山巨海,被裹挟在其中被大石碾,骇浪淹, 他更喜欢享受伸手就能触摸的平凡乐趣:红的金鱼,刺青的蝴蝶和女人的六趾小足。
他扭身转动旋钮, 收音机切到了《爵士工厂》,这是苏平常听的电台,暴雨不断侵袭信号,乐曲时断时续,反而有了种漫不经心的滋味。
李志金冲苏平傻乐一声,大口嚼牛肉,他扒了一半奴亚藜饭给自己,而后端着盘子递给苏平。两个男人似乎很有默契,透着饱受风霜,经历磨难后的知足感,认为过日子是用力进食,用力睡觉。
李志金把新开的药拿出来,苏平接过,也不看说明,倒出两粒随着牛肉汁吞了下去。
两人吃尽了饭菜,最后掰蛋糕把汤汁拗得干干净净,仰在木椅上打着餍足的饱嗝。
苏平兜了兜他柔软的赤子,阖眼惬意于宁静平和,他内心充满了愧疚与彷徨。恶魔们没有归还他的亲人,温润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儿也被净化成了碎片,他孑然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可又自由了,终于可以不拘形迹了。
他端着碗筷长盘去船边清洗。
用两桶盐水一遍遍冲刷,抠着凝结成块的污渍,洗得像小学生一般仔细。
李志金的攻击是突发的。
神色寻常,眼角纹路深邃,眯着蛮横的三角眼,蹑手蹑脚靠近苏平,而后一个健步上前,用刺网兜住对方的脑袋,豁命往鳖壳里拉。
那细绳歪歪斜斜又锋利,正好勒在苏平喉结处,一下见了血。
他背部一路蹭地,显然没有李志金的蛮力,无法做平等的对抗,被拖动的速度太快,船板上的鱼鳞破了他T恤,刮住他肌肤。
唯一灵活的是双臂,张舞着,不停抓着可攀住的物体。
他的手握住了镐子,却因船身颠簸和木桶翘起的铁皮戳伤了手背,疼得一缩,镐子掉了,食指也断了。
苏平哇哇叫,最后拽住一破烂的拖网。
拖网勾着了捕鱼器,捕鱼器拴着铁锚,铁锚坠着海……这下李志金难拉了,脚下一趔趄摔坐在甲板上,摸了把脸,甩去淋淋雨水。
他双目阴霾起来,借力于木桶踉跄爬起,从身后裤子的皮带处拔|出利斧,狠狠斩向苏平的右手,反复了两次,苏平断腕了,他哭着叫着,李志金嫌太闹,挠了挠头揉了揉眼,挺|身仰脖一挥,斧子虎虎生风,嵌进了苏平的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