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高耸云间的天台上,霓虹异彩。
马雄飞身侧站着圆盘苍脸,身材壮硕的男人,他是海事执法局的副局长,马雄飞猝然眯眼,他不记得自己跟副局有私交。
“望山走倒马?”副局揶揄看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是你对你们俩现有关系的隐喻,看起来很近,实际隔着身份不好表露心意。”
马雄飞根本无法控制唇齿的接话,也无法平息内心涌动的深幽情意,他开口了,“我只是想告诉她,无论什么地方,我是什么形态,生着的或是死了的,我都在,我是最后一个字,永远能替她收尾。”
“你还不承认啊?”副局动容了一瞬,哈哈大笑。
“承认什么?”
“承认喜欢她,灌酒得出来的答案不真诚,你现在就很直接,很真诚,你刚刚告诉我,老铁树开了花,你爱惨了她。”
他垂头笑了笑,“对啊,一直都喜欢。”
这话语碾过他心神,撞击他面额,将他重重打出了马雄飞的身体。
飘荡着,飘荡着……
渐渐归于黢黑。
盛丰医院住院部。
一个寸头青年急吼吼地在走廊上奔驰,盯着一扇扇病房房号,喃喃,“314,314……314……”
他看见了斜靠在塑料椅上的迈叔,也看到了314病房,推门就要进。
“诶诶诶,”迈叔一伸脚,挡着,“往哪儿冲呢,马伍长捅得跟破囊一样,没醒呢,什么事跟我说。”
“马伍长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他结果。”
“人没醒呢!傻呀!没醒,听不见,听,不,见!”迈叔眯眼把烟头一掐,“说,什么结果!就他能办案是吧,我们都是废物是吧。”
寸头青年手足无措地摆手,“那……我们提取了马伍长脖颈上的头发,对毛根和毛囊组织进行了DNA分析,拿毛干做线粒体的个人识别,它跟仓库里的血迹是一致的,都来源于一个叫程爱粼的19岁女孩。”
“就这个?”
“对,就这个,”寸头看了眼病房门,“我听说那个女孩现在是失联状态,她在仓库的出血量很大,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可能会……会……”
“痛快说!”
“会凶多吉少,会死。”
病房内。
马雄飞的双目徐徐瞠开,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眸子能递情绪,他的眼睛,透着黏稠的情意,和彻骨的锋锐与冷冽。
第34章
*消失的程爱粼*
盛丰心理科咨询一室。
Jori蹲在角落的木凳上啃食着指甲, 她疑神疑鬼,将眼睛瞪得浑圆草木皆兵,心理医师甚至看到了整整一圈眼白, 也不眨眼, 长时间的怒视让她泪流满面。
Jori的衣服已经换新,可看上去还是脏兮兮。
唇齿血红, 她已经把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咬掉了大半, 像是不知疼痛,继续机械地嘬着磨着,开始对中指下嘴, 哼唧声断断续续,医师倾听了良久, 才缓缓清晰,“Charley, Charley, stole the barley, out of the baker’s shop. The baker came out, and gave him a clout, which made poor Charley hop.(偷大麦,偷大麦,查理竟然偷大麦, 面包房里偷出来。面包师, 追上来,用刀一拳打过来,查理一瘸又一拐)”
医院的心理科室主任去槟城州的廊邦医院交流学习去了。
只留下一个水准平庸的实习医师, 两人大眼瞪小眼,她去拦Jori的牙齿, 握住她血水淋漓的指头,那劈开的指甲屑扎刺着她手掌,Jori抬起头,呲牙看着她。
“糖,我有糖,咱们吃糖。”女医师和煦地笑,掏出一把花花绿绿,“Jori吃蓝色的,我吃红色的,好不好?”
Jori充耳不闻。
突然一个蓄力,猛地蹬翻了木椅,皱皮蟾蜍一般蹦到了女医师身上,拽着她头发,厉齿扎进她面颊,似个吃人的怪物。
“啊——”一阵哭嗥响彻了三层。
女医师瘫仰在地,捂着右脸哭嚷。
随行的警员忙掐了烟往屋里闯,一个拖医师,一个拉Jori。 Jori被迈叔抱进怀里,啐了一口,吐出的肉团在地上骨碌碌的滚。
迈叔惊骇地看看那块脸肉,又看看Jori。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声色也平平,“Charley, Charley, stole the barley, out of the baker’s shop. The baker came out, and gave him a clout, which made poor Charley hop.”
心理医师扑到小镜前,哆嗦地把手放下。
那凹陷的面颊滋滋冒血,她轻轻张嘴,伤口也一翕一合,像是有生命,医师眼泪涌出来,声嘶力竭地哭。
布拉特坐在轮椅上,透窗静静看着人仰马翻的咨询室。
她的爱人和她的女儿都不见了,老拜成了大门上摇晃的一坨烂肉,而Jori,那个灵动的,朝气的,善解人意的她的Jori成了头食人的野兽。
布拉特不用问询,就知道她目睹了老拜死亡的全过程。
污垢黏血垢的发黑瓷砖,恨不得滑泥扬波,Jori一脚一滑,滚得满身血,趴在那看着拜署长的膝盖肉渣纷飞,内脏温温热热,他咬死牙关不说话,所有的力气都在抵御疼痛,也在尽最大的韧劲降低她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