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特很清楚,Jori口中的童谣不是老师教的,是Hale在屠杀时唱的。
这将是最致命的伤害,Jori从来都不认可老拜的身份,可那种即便不认同却依旧豁命守护的精神价值会催生她最内核最深沉的抱愧。
这种抱愧是有生命的,势必纠缠一生。
没有人能救她,只能她自己渡自己。
Jori扭着身子不安分。
迈叔站得离玻璃窗近,Jori突然向上一攀,大半个身子都腾空了,“砰!砰——”脑袋重重往玻璃上撞,她依旧瞠目,瞪着窗外的布拉特,仿佛并不相熟。
布拉特的眼泪流下来,她只能扎着绷带呆坐着。
左右双肩的两个血洞让她双臂此时没有任何知觉,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掌和指尖,无法伸直,无法弯曲,勾不起笔,握不住筷子,不是麻麻木木,而是彻底丧失了感知。
她也回不去了。
成了个身体和精神的废物。
整个县署都败落了。
马雄飞看在眼里,他成了唯一能撑大局的人。
医生摁着他,几乎是怒斥着他对伤势的漫不经心。18刀,将他的血肉剐得千疮百孔,刀|具独有的弧度让他留有太多隐秘的伤口,几乎能造成他体重的缺斤少两。
疼,摧心剖骨的疼,他夜里吃大量的镇|定,依旧能把床板的涂层刮裂,刮出血道。
可他惶急,一双眼怔怔看着天花板,头灯黄灿灿,马雄飞的脸白惨惨。
手臂一曲一伸,疼出了他一身冷汗。
手机在拨号,屏幕上显示着程爱粼,“……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他摁掉,再打,“……you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try it later;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
马雄飞的梦冗长而磨人,他用了很久才一点点摘清真假,从混淆中辨别现实。
但他知道,程爱粼现有的状态跟梦境里所呈现的形态是无缝连接的,相较下来,有记忆断层的是他,他联结不上那个自己。
这种断层,让他的身体机能遭受到了强烈的椎心之痛。
也就是说,他的触感与身子远比他的意识更渴望程爱粼。
她是警察,他们在执行任务,是同僚的关系。
梦里的自己不年轻,脸上的疤痕繁多,马雄飞静望着天花板,这不是梦,这是一种记忆碎片,或许在未来发生。
望山走倒马,望山走倒马。
只有跟他真正交心,生死一体的人,他才会把这句话和盘托出。
马雄飞痛得浑浊不清时,依旧会觉得程爱粼趴伏在自己身上,一遍遍问,“我是你的谁?”他攥紧拳头,破碎的指甲裂的裂,断的断,那种剐住肌肤和骨头的思念让他回肠百转,让伤情雪上加霜。
第一日拨打程爱粼电话,不在服务区。
第二日拨打,已关机。
第三日,成了空号。
马雄飞就是倔。
他在中刀的第四日,避开住院医师的监察,拄着拐慢吞吞,颤巍巍地步入了彬赫大学。
新闻系的办公楼和教室区在校园最里端,挨着SEPOY(士布莱)山,需要爬坡山道。
马雄飞捂着双膝,竭劲顶起一股精力,一步两喘,拾级了七八步,脚都抬不起来。他浑身透湿了汗水,蜇得伤口痒麻且痛楚,只能窝下身子,面庞爬满了灰败之色,眼前开始朦胧,他斥骂着自己的倦怠,血丝一缕缕,一潺潺,从皲裂的伤口处探头。
系主任加勒正撰写着县城宣传署最新下派的任务,关于虎屿钢厂的后续报道。
他正写兴|头上,一个庞然大物将他窗前光明全部遮掩,烦躁地推着眼睛抬头,加勒鼻尖正对上马雄飞的警官证。
他瞧清来人,忙一收急躁,瞬间挺拔身子,堆出个明朗笑容,“马伍长,您怎么来了,来来来,坐坐坐,有什么事您知会我一声啊,哪儿用专门跑一趟,我去找您啊。”
马雄飞没力气做表情,他不笑时阴沉得骇人。
系主任加勒下意识吞咽口吐沫,端正起态度,“您说。”
“你们新闻系大一有个新生,叫程爱粼,我要她这两天的签到情况。”
“大一新生?”加勒蹙眉,“稍等啊马伍长,我让秘书查一下,”他高叫了一声Maai。
片刻后,一头银发女人穿着小高跟疾步而来,她是新闻系秘书Maai。
躬身点开了后台数据,Maai一目十行,“禾口王程对不对,程爱粼,有,有这个学生,呀,她没来正式报到啊。”
加勒多疑且敏感,打量着浑身绷带,满头汗漓漓的马雄飞,“这学生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马伍长您看,”Maai指着签到的输入记录,点开了程爱粼的资料,一寸证件照弹了出来,她一惊大悟,“是她呀,我知道她,她参加了开学前的pre课程,当时我也在阶梯教室,她看到老师进来,反应很强烈,要走,那老师追上去,两人在走廊吵了一架,她有上其他的pre课,但正式报到,我没有看见她。”
加勒的表情凝重起来,“没来上学,马伍长,这学生不会是,失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