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苏芷机敏,一个飞跃,腾空向上,立于桂花树的纤细枝头。
她身手敏捷,闪躲及时,否则一条腿,定是要废了的。
这时,苏芷意识到一件事。疾风虽说招数不新鲜,可他力大无穷,出招速度极快。
苏芷如今还有气力闪避,伺机伤他破绽。
可倘若再拖延半个时辰,她体力不济,保不准真会受伤。
而遍体鳞伤的凶兽,纵有再锋利的牙齿、再尖锐的爪子,也只能受困于樊笼。
她不想承认,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这样下去,不行的。
要速战速决。
苏芷起意,她如同擒拿猎物的鹞鹰,一个俯冲,朝疾风眉心发动突袭!
疾风原以为苏芷会左躲右闪,同他拖延时间,岂料她胆大妄为,居然欲同他硬碰硬背水一战。
苏芷这招出乎人预料,银霜剑花既快又急,潮鸣电掣,似寒潭蛟龙破水出。
疾风被寒光刺目,眼花缭乱之际,只余下耳畔的淅淅飒飒。
人呢?在哪?
疾风被耍得团团转,他避无可避,连连后退。
再醒神时,他的臂膀上一片血花喷涌,传来一阵锥心剧痛!
疾风惨叫一声。
竟敢伤他!
他要苏芷死!
随后,疾风旋转双锤,迎上苏芷。
这一回,是他自乱阵脚,出招混乱,不知防备。
他急了,眼下是苏芷最好的破阵时刻。
一时间,血气与剑光交融,刀光剑影,人影混沌。
最后一记,苏芷偷袭成功,又划伤了疾风背脊。
她踢踏壮汉肩臂,稳当翻身,负手落地。
苏芷扬去剑上血花,冷声道:“你虽骁勇善战,却没我战例丰富。不过,凭你身法,配做我敌手。”
这是很高的赞誉。
偏生疾风杀红了眼,听不得苏芷多言。
吴通判眼见疾风颓势渐生,一时吓软了腿脚。
他咽下唾液,咬牙喊:“疾风!杀了她!若她没死,那你妹子可就死定了!我、我定会寻人折辱你亲妹,先奸后杀,教她生不能死不得!”
他的话术极其歹毒险恶,已然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
要是疾风败下阵来,院内所有人都要见阎罗爷。
沈寒山和苏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大家都要陪葬!
一个女人的命,哪里及得上吴通判他自己的命。
疾风再恨吴通判又有何用?!为了救亲妹子,他只能委曲求全。
于是,他大喝一声,再次怒不可遏飞扑上去。
这一回,疾风是舍命强袭。他一心只想取苏芷项上人头,一心只想救下家妹性命。
他一锤一锤杵来,招式行云流水,不给人喘息机会。
苏芷虽身法矫健,趋避利害,势如脱兔。可时间一久,她也精疲力尽,弱点频出。
苏芷知道,她只能挥剑反击,杀出一条荆棘血路。
疾风得意,猛摔下长柄莲花锤!
“噌”的一声,锐剑抵住铁锤,银花飞溅,刮擦声尖厉刺耳。
苏芷足尖借青石板使劲,立稳脚跟。
呵,她扛下了疾风最要命的一记死招!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就在苏芷欲纵身飞起,破疾风杀计的时刻,一声孩童尖叫震耳发聩。
是吴通判手下的衙役,勒住了叶小娘子的脖颈,将她擒到苏芷面前。
怎么会?!叶家的人被逮住了?!
苏芷怔忪,高声喊:“婉儿!”
也就是这一瞬间露出的破绽,教疾风寻到弱点,百般招式捶向苏芷胸口。
“噗——”苏芷没能躲过,霎时心肺受损,喷出漫天血雾,重重倒地。
叶小娘子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大哭,她扑腾腿脚,却逃脱不得。
她只能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喊:“苏姐姐!苏姐姐!”
苏芷指尖微颤、抽动,她还有一口气在,不能倒下。
要是她死了,沈寒山和叶小娘子就都得死了。
“苏姐姐!苏姐姐!”
她想为婉儿擦拭眼泪,喊她莫哭。
苏芷艰难地睁开眼睛。
入目万象扭曲,俱是海市蜃楼。
她可以不必这样努力,可以沉沉睡下的。
左右人世间只来一场,她累了,便能闭眼了。
好想睡下去。
好想什么都不必管了。
苏芷神志恍惚,她脑中走马灯似的,忽然想到那一夜灯火煌煌,她同沈寒山在灯会里游走。
她没有和旁人一起赏过灯,独一回观灯,还是和宿敌一起。
那么多五光十色的花灯,那么多绚烂多姿的色彩。
她其实很欢喜。
只是她不敢说,不能说。
她怕沈寒山蹬鼻子上脸,下次还邀她。
要是有下一次,他喊她,她便去了吧。
给他这个面子好了。
毕竟沈寒山,为人不坏。
苏芷奋力爬起来,她的膝骨挫地,旧伤复发。
她很难站起来。
苏芷想要站起来,再执着她的长剑。
护亲友一程,护家人一程,护天下一程。
山河无事,四海升平,吾辈万死不辞。
……
沈寒山看不下去了,他不能任由局势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