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把受伤的苏芷拥入怀中。
沈寒山抬眼,望向来势汹汹的疾风,眼底是深入脊髓的冷。
他寒声道:“兄台愚钝,竟被吴通判当作破局棋子。”
疾风烦躁地答:“你们这些狗官懂什么?!我不管你是哪门子大员,还是哪门子通判!我只是想保下我妹子的命!用你们的命,换她的命,值得!”
沈寒山一遍遍摩挲苏芷的脸颊,眼含怜悯,似济世观音。
他抱起血染满衣襟的苏芷,唇齿间吐露最为险恶的计:“吴通判,为谋生路,连稚童都不放过。这样丧心病狂之人,你觉得他会饶过你亲妹吗?你护他这一程,又有何用?!他犯下的是滔天大祸,难逃一死!不出一日,便有大庆军士抵达衢州!我辈仅有几人,欺便欺了。届时千军万马入境,你们唯有死路一条!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凡是助纣为虐者,统统杀之!届时,莫说是你,便是你亲妹,也要命丧黄泉!吴通判分明是想害尔等犯下谋逆重罪,拉你们陪葬!”
这番话,说得疾风一震。
他原本想着,他只要杀了苏芷,就有机会救妹妹。
可是吴通判竟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他想要将自己如珠似玉的妹妹“先奸.后杀”!
他没有人心,胸腔里搏动的,乃是兽心!
吴通判竟然还挟持了这样年岁稚嫩的小娘子,就为了逼苏芷就范!
这样的人,可信吗?
他真的不会伤疾风的阿妹吗?
疾风迷茫了,手里动作微滞。
沈寒山在看到叶小娘子被囚的一瞬息,他就知晓,破局之法有了。
离间之计,旨在离心。
他要救他的芷芷。
这世间,唯有他会奋不顾身救苏芷。
沈寒山拥着苏芷,步步踱来:“我欲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疾风没做声,显然,他也在权衡。
吴通判惊讶,他忙嚷嚷:“莫要听这郎子妖言惑众!疾风,快杀了他们,不然死的就是你妹妹!你赌得起吗?!你不想救你妹妹了吗?!”
“即便杀了我等,你和你妹妹也活不过明日。若你擒住吴通判,戴罪立功。我承你救命之恩,会替你同官家美言两句,兴许还能免除尔等死罪。”沈寒山一番话,掷地有声,“诸君!今日取吴通判首级者,乃是大庆功臣。既是功臣,祸不及家宅,死罪亦可免。你们,是要同我赌一睹生机,还是陪吴通判赴死?!”
沈寒山也是在赌。
若他此前说这番话,衙役们与疾风,或许不会信。
可是吴通判居然恶毒至此地步,他抓来了年幼的叶小娘子,以命要挟苏芷的命!
还是个孩子啊……
大家都有老娘与妻女,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忍心看着一个狗官杀害稚童?!
这条命,真的重要吗?
他们豁出性命,保护的就是这样的恶人吗?
况且,他们帮吴通判杀了京官,真能逃出生天吗?
到时候就是玉石俱焚。
是鱼死网破。
是苦苦哀求天家却不得慈悲开眼……
不如帮沈寒山一回,好歹将功抵过。
法不责众。
官家总不会屠尽衢州百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俱是犹豫。
吴通判知道,人心善变,他们一时走了窄路,能听他蛊惑,那也能被沈寒山拉拢。
可恨,可恶!
早知道他就该先下手,杀了这群京官。
他恶向胆边生,思索退路。
吴通判知道,他必须拿捏住叶小娘子!唯有这样,苏芷他们才不敢贸贸然动作。
于是,他狠下心,伸手去抢叶小娘子。
岂料,这一行径,正好应对上众人心中人皮禽兽的形象。
吴通判,犯了众怒。
故此,他一伸出手,一把长刀就从天而降,削下了他的指骨。
“啊啊——!!”吴通判一声惨叫,血溅三尺。
不知是谁破的这个先例,这样胆大妄为,这样快意恩仇。
吴通判的金钟罩被破了,他已经受伤了,大家都没有退路了。
好,那就跟了沈寒山,闯出一条路!
大家你争我抢,俱是朝吴通判动手。
就连疾风也放下铁锤,上了重拳。
他一拳拳击打吴通判,直揍得人鼻青脸肿。
让这狗官伤他妹妹,他该死!
该死!
沈寒山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语态薄凉地道:“别打死了。待明日军士抵达衢州,还需他认罪受罚。”
说完,沈寒山颠起身受重伤的苏芷,朝院外走去。
他心狠、心硬,不惜拿叶小娘子做筏子。
奈何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沈寒山只想寻周全之法,保护苏芷。
亦如她神佛一般,舍生忘死,在他面前护他一样。
他何德何能,被苏芷庇护一场。
现在,轮到沈寒山保护她了。
他要带她去医馆,他要为她寻郎中。
他要她开眼看看他,他要她平安无事。
苏芷胸肋不知断了几根,她疼得倒抽气儿,气若游丝。
她想开口,只是一张嘴,殷红的血就泊泊涌出。
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