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隔五米置一炭盆,借以取暖之用。
虽则艰苦,却能活命。
时锦的毡棚也跟着换成了简陋的木屋,挡风效果好了些,也不再泛着潮,比之以往,可算天上地下。
她的手脚俱被二爷拢在怀里,声音儿在锦被下闷闷的,透着些凉意,“二爷,瞧着进展,咱们可赶得及回府过年?”
二爷的身子热得像个火炉,怀中却似抱了块冰。然那冰越抱,他身上的火便越炙,“事无巨细,且瞧着吧。”
朝廷的拨银能及早下来还好,但若是迟迟不至,别说建造房屋,便是炭火亦不能按时供应。
这边自然有这边的烦扰,太子府亦有太子府的艰难。
太子府中,太子萧策只觉得牙龈疼得厉害。
眼瞧着成箱的金银财宝被点数出来,他只觉得心都被挖空了一块。
这可是太子府数十年的积累,其中还包括母族留下的财富。
眼下让他把这些财物拱手让给那些手无寸物的穷鬼,他伤口的伤似乎又要崩裂起来。
“太子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谋士李介海与他道。
然,只这一句话,萧策依然觉着不解气。他径直倒了口茶,入口却是滚烫,当即茶碗往地面上一摔,捂着腮帮子疼得不想说话。
李介海瞧着太子形容,眼珠子转了转,心思也跟着绕了绕,“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太子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由是压低了声儿,“太子妃,娘家,不是有钱吗?”
太子一愣,心中飞速盘算起来。
太子妃凌氏,出自威远将军府大房嫡长女。
虽则这凌氏身份尊贵,但大房当年的当家主母,却是江南豪奢玉家的独生女。
一朝嫁入威远将军府,光是陪嫁便耀花了多少京中贵人的眼!
这玉氏也是有福的,生了两儿一女,两个儿子俱是将才,一个女儿花容月貌,便是现今的太子妃凌氏。
当年,他娶凌氏,一方面为的是能攀上将军府,另一方面,便是想着娶个钱袋子回来。
只是大房的两个嫡子,凌氏的这两个亲亲兄长,都跟着父亲战死沙场,玉氏也悬梁自尽,这大房一下子便没落下去了。
虽则二房的小叔子凌尧近两年头角峥嵘,到底根基尚浅,且与他并不亲厚。
太子的目光不由得闪了闪,攀附将军府的目的达不到,那钱袋子,总归要出些血罢?
第99章 畅快淋漓
凌氏坐在威远将军府的会客厅里,捏了捏晴哥儿的胳膊,与向氏说着闲话。
“又长高了不少。”她的眼中显出些慈爱来。
虽则是回了娘家,但爹娘俱不在,唯有这么个寡嫂守着才十一二岁的外甥,日子便也遥遥无期起来。
“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晴哥儿最爱跟他叔叔出去玩,半大小子,野得很。”向氏的眼角笑起来带着些细纹,嘴角略略下耷,常年愁苦的长相。便是笑起来,也是蹙着眉,淡淡的愁。
凌氏不由想起向氏年轻时的好相貌来,心中也跟着泛了些酸,由是打发了晴哥儿出去玩,这才抬了抬眉眼,装出些喜意来,“对了,尧哥儿的婚事,算是定了?”
“定了,姚太师的嫡亲孙女,闺名子娴。那姑娘我瞧过,文文静静的,带着股子书卷气,是个有福的。只是腊月便要成亲,待得过了年,尧哥儿便得回边疆去。”明明一件喜事,说着说着,又沉寂下去。
凌氏当下也沉默起来。
这次上门,是太子的意思。不独是收了她的嫁妆,还催着她上门讨要母亲那一份。坐了半日,她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向氏也觉着话题沉重,继而打发了丫鬟出去,拉着小姑子的手提起另一桩事来。
“九月里咱们威远侯府不是办了场宴,二皇子的两位妃子当众失仪,妹妹可还记着?”向氏悄悄儿与她道。
此等大事,凌氏自然记着。那日太子回了府,心情难得畅快,还抱着刘美人特意饮了不少的酒来。
凌氏垂了头,眼皮微耷,敛住眼中情绪,“记着。”
“那日宴会结束,我又细细查问了府中的下人,从一个丫鬟口中听出了些始末。礼部尚书陈公道家的一双女儿,往李氏和程氏的酒中放了些东西。后来我又着人往外打听,听得那陈府的两个小妾俱都发过同样的癔症……”
向氏说到这里,正正瞧见凌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当下停了口,不再往下说。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可,休要再提。”凌氏道。虽则这般说,她的心里还是针扎般痛了下。
陈氏姊妹,向来唯益昌郡主马首是瞻,而益昌郡主身后,则是有太子的影子。
但凡一想到太子与益昌郡主那暧昧不清的关系,她的心还会搅扰出心烦意乱来。
没有谁比她这个太子妃更可悲的了,夫君不爱、子嗣也无,每一日的煎熬如烈火烹油,却又不得不端着太子妃的面具,日复一日得如槁似木。
向氏掩了唇,声儿也压得更低了些,“是我僭越了,只愿让珠珠留意着些,以免被这些小人蒙蔽了。”
“珠珠”这个闺名,自打父母兄长离世,有多久没人这么喊过她了。
凌氏一时恍惚。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中宝,闺名取自“珠落玉盘”,也有“如珠似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