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喉头略紧,不由得站起身来,“突然想起来,府中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这便先告辞了。”
她说罢,不待向氏挽留,竟是仓皇而出,生恐在寡嫂面前失了颜面。
.
太子难得踏入太子妃的芜苑。
他特特穿了身绯色圆领黑色毛边袖口直裰,上绣四爪蟒龙,束以玉带,通身华贵难言,身量笔直修挺。颢京城女儿家的梦中夫婿当如是。
背着手,浅踱入太子妃房中,便见美人正自坐在菱花镜前通发。
凌氏的发又润又黑,乌鸦鸦一片,如瀑般倾泻而下。
太子眼前一亮,当下走至她身后,两掌扶着桌面,似将凌氏圈揽入怀。
菱花镜中,男子俊逸的脸贴着她的发,冷肃的面容也带了些难得的柔软,“回来了,嗯?”
他的鼻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莫名的欲。
凌氏的心一紧,默默垂了眼,算是默认。
“你那寡嫂,怎么说?”太子又问,右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起头,瞧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凌氏从菱花镜中瞧见他的眸,如狼似虎,带着满满的威胁之意。
“她只是哭……”她轻声道。
“哭什么?”太子的手指摩挲着凌氏的下巴,声音听着,还带着些笑。
“哭爹娘,哭夫君,哭她自己……”
“这么说,是没要着钱?”太子的声儿更危险了,手下的力道越紧。
凌氏的眼中渐渐蓄了泪,想要挣脱他,却被他凶狠得啃噬着,所过之处,俱是青紫伤痕。
俊逸挺拔的男人,发起狠来仿若恶魔。
凌氏疼得要死,也怕得要死,偏偏挣脱不得,被他揪着发,撕扯得头皮都带着疼。
菱花镜被她抓挠着掉落在地面上,西域波斯传过来的玻璃镜儿瞬间碎成裂片,扎得她生疼。
有小丫鬟大着胆子抱着一个包袱进来,声音儿带着抖与泣,“禀太子、太子妃,刚刚将军府的管家来了一遭,说是太子妃落了东西在将军府,特特送了过来。”
她高高举着一个浅色绸面绣花的包袱,战战兢兢跪在地面上。
太子终于把目光投了过来。
他走过来,拎起那个包袱放在铺红锦挂流苏边的檀木圆桌上,两手打开了包袱。
除却上面一叠厚厚的交子银票,还有一件衣裳。
太子萧策捏起那叠银票,展开瞧了瞧,终是露出丝满意的笑来。
“你这个寡嫂,对你倒是不错。”他打眼瞧了下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太子妃温声笑道。
凌氏眼中却装满了恨,那恨几乎不加掩饰,想要把面前的男人洞穿。
然,他只是拿着银票,大笑着离开。
丫鬟琳琅赶忙将自家主子扶起来,声音中带着些哀恸,“小姐,您受伤了……奴婢这就与您找药去……”
凌氏却是捏住了她的胳膊,双眼瞪着她,“嫂嫂,可有话交代?”
“夫人传话说,上午瞧您神色不对,便知您受了难。奈何您心高气傲,不肯说出来。夫人还说,将军府就是您的底气和娘家,纵然大爷不在,三爷亦不会坐视不理。这些钱她先给您度过难关,其余的,先帮您收着……”
琳琅才说至此,凌氏的泪不由得哗啦一下流了下来。
那些掩藏在心底的委屈与喧嚣,随着寡嫂的话倾泻而出,连带着声儿都哽咽了几分。
这是她数年来头一次放纵自己。
畅快淋漓!
第100章 芳华廿七
转眼已入十一月中旬,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虽说未入腊月,外面的风却凛冽如刀,便是晚上,积水也结了冰,冻人得紧。
时锦虽未拜入神医门,到底得贺神医指点,于医道一途,愈发精益。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向神医询问了有关胎里弱症的治法,就着阿弟现有的症状细细问询了一遍,心中更加安定了几分。
朝廷的拨银这次来得极快,房屋的建造也初具规模,灾民们现下有不少已经住进了越冬的房舍中去。
便是那些剩余的灾民亦有帐篷棉被可保暖,大抵是不会再挨饿受冻。
因着灾情渐消,时锦又从小木屋搬至了南阳府的一处客栈中。
不独是她,柳意也被自家阿爹丢进客栈中,以免在外面添乱。
今岁各物都比往年贵些。无论吃食、穿用,抑或炭火、医药,哪一样都颇费银钱。
好在这些都是二爷思量的事儿,于她而言,照着主子意思行事便可。
客栈里暖意融融,又有厚实的被褥,比之前阵子可算好了不少。每每躺在松软的被褥上,她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二爷依旧在忙,连带着白鹿书院的学子,几个受灾的城镇都要跑。然只要还在青堰,便是再晚,也要返回客栈来过夜。
偏偏过夜也便算了,每每风尘仆仆,于夜半折腾着她要水要饭,实是扰人清梦得很。
她又不敢指着二爷多要一间房,只得委委屈屈得生受着。
.
晚上睡不好,白日里自然打瞌睡。
“怎的没休息好?”贺神医正自整理草药,转眼便瞧见时锦悄悄儿打了个哈欠。
他们现在所处的小院是南阳府知府特意拨出来的一方二进院子,专门供他们晒制各色草药。
五皇子也于前几日搬至南阳府府衙,是以贺神医也跟着来这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