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才望一眼,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树下陪着一姑娘摘桃。
那姑娘虽一身荆衣布裙,气度却不凡,面色沉静温婉中又带着些微微笑意,拿着一只筐子,半蹲于地,捡地面上的桃子,正是书院院长的独女柳意。
而男子,通身华衣美饰,却又半撩着袍角,正欲攀树摘桃。
他不由得哎哎几声,朝那边招手道,“齐二郎!齐二郎!”
齐天逸朝那边瞧去,便见沈栩自阶上快步而下,径直往这边而来。
他撂下袍角,与那柳意告了饶,这才上前与沈栩厮见。
“哎?你今日怎的有空来白鹿书院?”沈栩问他。
齐家二郎书读的好,得了先生首肯,可居家读书。若有不解之处,随时可来白鹿书院请教。
是以他总是随着心意来进学。或是月余不见人影,或是日日守在学堂,以此为家,算是个随意洒脱的异类。
如是算来,自当阳桥边一起吃过云吞,竟是许久不见。
听得沈栩这般问他,齐天逸淡淡笑了下,“有些注疏不解其意,特来向先生请教。”
“可请教完了?”沈栩问他。
齐天逸点点头,目光扫过柳意,瞧见有殷勤学子正围了她帮她摘桃。
沈栩顺着他目光扫过去,不由得笑了下,“对了,上次你二叔那个小丫鬟呢?我瞧着,倒是比柳姑娘更出彩些。”
齐天逸不妨他这般说,当下揽了他肩膀,目露威胁,“怎的?你这是瞧上了?”
“不敢不敢!若让你二叔知道了,我的年终考怕是得泡汤了。”沈栩连连摆手告饶道。
两人正自说话间,柳意早已揽着一篓桃子走将过来,“多谢齐公子刚刚的帮忙,这里有些桃子,你与沈公子一起分拿几个罢。”
沈栩自取了两个桃子,将其中一个抛给齐天逸,“多谢柳姑娘美意,下次我再帮你摘桃。”
虽则这般说,他却是促狭得朝齐天逸挑了挑眉。
刚刚那一圈儿学子帮忙,也没见这柳姑娘送人家桃子。巴巴送与齐二郎,可见长着一张好脸就是吃香。
他不由得笑得有些痞,斯文俊秀的脸虽则不怀好意,但却没有下流之意,只拿着一双眼觑着齐天逸,“今儿个好不容易逮到你,咱们可得不醉不归!”
“沈兄相邀,自当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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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会儿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子才转到一半,又吐出一口血来。
太子妃凌氏坐在一边,赶忙递了帕子过去,帮太子萧策擦拭唇畔血迹。
她想扶太子躺下,不想太子挣开她的手,执意坐起,靠在软枕靠垫上,唇色黯淡。
这次是他大意了。
原想着派人暗中扮作二皇子的人,对自己进行刺杀,这样便可把二皇子再次拖入泥潭。
不想,那日从皇觉寺回来的路上,埋伏的不止是他自己的人,竟还有人暗中放了冷箭,一箭穿胸,若再偏差分毫,他便可以驾鹤西去。
此等奇耻大辱,他又怎能咽下!
好在那人受了伤,还中了手下的追踪香,想着不过几日便可将凶手缉拿归案,可猎犬暗卫派出去一堆,竟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几番郁结之下,他的伤势辗转反侧,竟是一日也不见好。
心烦意乱得推开凌氏端来的药,他粗粗咳了两声,问她,“大理寺主审换成了沈椋?”
凌氏垂眸,看不清神色,“是。殿下且安心,沈椋在外颇有忠义之名,定会为殿下讨回公道。”
萧策心中又是一哽。刺杀一事,本就是他自导自演,就怕那沈椋太过刚直,查来查去,查到自己身上。
当下一阵沉吟,目色朝旁边闪了下,凌氏便知他心中之意,起身恭顺道,“殿下且歇息,臣妾先行告退。”
随着凌氏告退,一道身影自外而内,闪入寝殿,单膝跪道,“沈椋之弟沈栩,仙乐坊宴饮……”
第70章 行恶
“齐兄,今儿个宴请,我请客,你随意喝便是。”沈栩拿了指大的镂花雕麒麟珠的银杯,浅饮一口,目染醉意。
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白鹿书院几位面熟的学子,一起恭维沈栩的大方。
齐天逸自管拿了酒杯,浅笑一下,那笑却不达眼底,显见得对觥筹交错的应酬不甚在意。
几人正自饮酒间,忽听得外间金铃帘幕一阵悦耳动听的晃动,众学子俱都引颈而望。
然帘幕掀起,又人影晃动间,只见一长眉斯文青衫公子自外而内,竟是康文秀这厮。
其余学子脸上俱都显出失望之色,到底起身抱拳,与康文秀厮见。
康文秀自来不惯来这等地方,然白日里瞧着齐天逸与众学子相邀,因也大着胆子来见他。
他与其余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挨着齐天逸坐下,朝他拱了拱手,算是见过。
齐天逸歪斜于绣金线革红团花筵席上,以肘支地,斜睨他一眼,又兀自盯着手中酒水,瞧着兴致不高。
然康文秀却跪坐于地,端正恭谨,悄声与他道,“天逸兄,关于令妹……”
他尚未说完,齐天逸便抬了一指制止了他。且不说这烟花之所不便提家妹名字,便是母亲,也对这门亲事淡了心思,多说无益,因只举了举酒杯,与他邀相对饮。
康文秀心中多思,眉眼间便染了愁,闷闷饮了口酒,便有些不是滋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