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徐氏陷入沉思,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刚刚关上隔扇,转过身去,却见明厅榻上,景熙帝端然坐着,一侧还坐着她的夫君英国公。
刘氏顿时有些腿软,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确定没什么可越矩的,心中一松,福身行礼。
景熙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夫人不必多礼,若按身份,朕还要唤你一身岳母。”
她的腿更软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陛下客气了。”
“慧如年纪小,心思有些扭,朕也十分苦恼。夫人若是得闲,便常来看看她,多教教她。”
刘氏抬眸,对上英国公的眼睛,眉梢微动,“臣妇若是有空,定会常来。”
景熙帝温声道:“朕就当夫人答应了,您可得多上上心,等梓童进宫,怕是来往会有些麻烦,不如现在这般住得近。”
梓童,可不是一般妃子能够当得起的。
英国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凑了上去,目光炯炯:“陛下欲与小女皇后之位...可她无才无子无家室...”
景熙帝喝了口温茶,放下杯盏,挑了挑眉,“她是你的女儿,家世足够了;无子,她不是刚生了丑奴么,即便是位公主,也是朕的孩子?至于无才...哪有?她也是读过书骑过马的,尤其孕期,整日捧着书本给孩子读书,何谈无才?”
显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慧如是真没怎么读书,看得最多的就是话本。
英国公满意地笑了,起身行礼,“臣谨遵陛下旨意。”
景熙帝起身,“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他走进寝间,徐氏听到动静,扬起头来,“丑奴呢?”
“刚吃了奶睡下了,陈嬷嬷看着呢。”
景熙帝四下环顾,脸色沉了下来,“你身边伺候的人呢?去哪儿了?”
徐氏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甚在意:“今天洗三,可能忙不过来去帮忙了吧。”
景熙帝不说话了,他其实不太喜欢徐氏偏爱陈嬷嬷,毕竟上位者最忌讳一枝独大。但他现在觉得徐氏的偏心也不无道理,最起码陈嬷嬷的衷心是旁人所没有的。
虽然心知这是徐氏治下不严,但他不会插话,也不会呵斥徐氏。就随你,你管不好,那就重新学,重新找人教你。
想到这,他便淡淡开口:“既然忙不过来,那就是人少了。朕再派些得力的人过来。”
徐氏应下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等孩子办了满月酒,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朕接你进宫。”
徐氏愣住了,“进宫?”
第40章 侍女
天色昏暗,光宅坊清幽寂静,也不知哪户养了小狗,拴在门口的树下,冲着来往的车辆呲呲叫唤。
平阳走得慢了一些,手里捏着几颗果子,金子铸的。轻轻一掂,小小的一颗很有分量。可见这孩子虽是女郎,却也是被圣人放在心上的。
“姑姑。”晋王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嘴角。“您今日好耐性,可是在等我?”
死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平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姑姑知道你心情不好。走吧,今日姑姑陪你喝酒。”
晋王挑了挑眉,“姑姑这话可是说错了,咱们卫家添丁进口,我心情好得很。”
平阳不太相信。这倒霉孩子,妻子没了,小妾也半死不活地在牢里蹲着呢,他能心情好?
晋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上了平阳公主的马车。
庖房早已备好了酒菜,两人盘腿而坐,端起杯盏碰了碰。
平阳仰头一饮而尽,细细品味,感叹道:“这温过的酒,到底不如凉的好喝。”
晋王喝了一小口,便将杯盏放下。他不好饮酒,总觉得有股酸涩的味道,“姑姑今日怎么来了?”
平阳冷哼:“瞧你这话说的,这孩子还得叫我一声姑婆,我怎么不能来?”
“你明知道,阿兄是不愿意让你来的。”晋王语气幽幽。“你夫家莱国公,教唆御史台的人逼迫阿兄选秀,他可是很记仇呢。”
平阳蹙起了短眉,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论身份,莱国公是你的表哥;论地位,他是朝廷大臣,在其位,谋其政。圣人快至而立之年,膝下嗣子空虚,你该知道这该有多么危险。”
她脸色一沉,眉间带了些忧虑:“也不知你阿父是怎么教养的,他从前年龄还小,不近女色也就算了。现在...”
晋王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哪个男人不好色?他现在不就对徐氏上心么?你只参加了洗三,却不知他可是光明正大地同徐氏办了婚宴,今日参加洗三宴的这些人,可都是参加了婚宴的。”
他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平阳公主听得心惊胆战,以为他对徐氏还留有感情,对圣人也有了怨恨,也顾不上询问婚宴的事情,安抚道:“好孩子,姑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平阳也知道景熙帝做得不地道,可她是看着那个孩子长起来的,知晓他曾经的艰难,很难不心疼他。“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你们是一母同胎的兄弟,不能为了一个女子闹翻了。”
晋王胸口起伏不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正因为我们是手足,我至今都没有告诉母后,还在母后面前为他遮掩。”
“无邪。”平阳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巴掌拍不响,纵使你阿兄有错,那徐氏也并非无辜。这世上女子各有其色,我再为你挑个好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