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项泉笑得苦涩:“在下与废人无二了……”
“你还有左手!” 庆慈飞快打断他。
冯项泉一怔。
庆慈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唐枫和陈钱冬左手不都可以写字么?他俩能做到,你做不到吗?”
冯项泉被她说得愣住了。
“说的好!”
门被推开,一位中年夫人走了进来。对方面色憔悴,双目肿得厉害,正是冯项泉的母亲。
冯夫人走到庆慈面前,双膝一弯便跪了下去,庆慈赶紧去扶:“冯夫人,不必如此。”
“庆姑娘,多谢你救项泉性命!”冯夫人语气哽咽,看向床榻上的儿子,“吾儿,得知你断了右手,为娘的心都要碎了,日哭夜哭,一双眼睛快要哭瞎。可以往那么难的日子,咱们母子都一起熬过来了,今后也定能熬过去!庆姑娘说得很对,你的学识谁也偷不走!你还有左手!大不了咱们不回筠州了,在这京城,咱们母子俩还能饿死不成?”
冯项泉眼中有泪:“母亲……”
庆慈扶着冯夫人起身,对方揽住冯项泉,呜呜大哭起来。
庆慈心里软了一块,她吸了吸鼻子,悄悄把房间让给了相拥而泣的母子。
门外,周芳正蹲在窗下偷听,见庆慈出来,揉着通红的眼,忍着哭腔小声道:“项泉哥哥和表舅妈太可怜了。”
庆慈在她身边也蹲了下来。
微风拂过,农家小院一片祥和静谧。两人一大一小,蹲在窗棂下,齐齐叹了一口长气。
周芳问她:“楚姐姐,做母亲的是不是都很可怜?”
庆慈摇摇头。据师父所说她被捡来的时候都没满月,有母亲是什么感受,十七年来她无从得知。
“阿芳为何这么问?”
周芳小声道:“我娘想要个孩子,可观音娘娘一直不肯给她,她也很可怜。”
庆慈抬手摩挲一下她的脑袋。
“法觉寺送子的法会要花好多银子,我爹没那么多钱,”周芳小脸愁得皱在一起,“我家太穷了。”
庆慈刚被她说红了眼,听到“法觉寺”这才反应过来:“你母亲也去法觉寺求子?”
看来这个法觉寺的名声已经渐渐传开了。
周芳正要开口,门口忽然传来马儿嘶鸣声,下一刻,萧静和燕然的身影出现在周正小院门口。
庆慈擦擦眼睛,赶紧拉着周芳站起来行礼。
“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静一行人进了院子,走至近前。身后燕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庆姑娘,原来你真的在这!”
听这话又是找她的,庆慈欲哭无泪,这位北疆王也太爱使唤她了些……
萧静今日穿一件月色直缀,头戴一方蓝玛瑙玉冠,服饰不似往日的华丽,倒有些书生气。他蹙眉看着,眼前庆慈跟周芳俱是一双通红红眼珠,活脱脱两只兔子似的。
“你俩在这做什么?”
庆慈面上有些尴尬,捏了捏周芳的手,赧然一笑:“回王爷,民女跟阿芳妹妹只是碰巧生了一些感慨。”
两个年纪加起来二十出头的人凑在一起感慨……萧静淡声问:“那感慨出什么来了?”
庆慈对上他清锐的眼神,心中直觉他接下估计没好话,便没吭气。一旁周芳倒是乖巧答了话:“回王爷,在感慨我家太穷。”
周正老脸一红:“这……”这这那那半天,也不吭声了。
萧静嘴角牵了牵,掸掸衣袖,示意身后燕然。
“赏。”
燕然便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金子,递给周芳。
周芳乐坏了,接过金子利索冲萧静行了个大礼。萧静视线转向庆慈,随即燕然走上前来,递来一个小木匣。
“给我的?”庆慈眼里惊喜难以遮掩,这一匣子可能装不老少呢。
萧静斜觑她:“不打开看看?”
“哎!”庆慈装模作样地揭开盖子,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滞。耳边听萧静慢悠悠道:“庆神医瞧瞧,这是不是就是那九足虫?”
只见木匣子里躺着一只有些干瘪的大虫,通体灰绿色,与蜈蚣似像非像,头部却长着一对蝎子才有的大螯刺,螯刺已经掉了一半的尖头,虽死去多时,但甲壳依然油亮,似乎下一刻便能动弹起来咬人一口。
庆慈凑近了,立刻闻到一股酒气,她顿时忘了愤懑,只觉得整个人被震撼到:“这是……谁拿来泡酒了?”
拿九足虫泡药酒,莫不是嫌自己命长?
“确定是九足虫?”
“确定,化成灰都认得,”庆慈合上盖子,诧然道,“王爷何处得来的?”
“城中一家药肆,”燕然解释道,“据掌柜的说是从一位小沙弥手中收来的。”
“又是小沙弥?”庆慈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这个法觉寺绝对有问题啊!
萧静慢条斯理道:“本王想邀庆神医今日同去这法觉寺一探究竟,不知庆神医意下如何?”
庆慈当然一百个不想同去,她哎呀一声,惋惜道:“回禀王爷,民女其实还有要事儿要忙……”
萧静嘴角一哂:“想开医馆?”
庆慈目瞪口呆:“啊,王爷怎么知道?”
“本王在京中大街似乎有几家不错的铺面,本来还想着若庆姑娘能在法觉寺里帮上忙,便挑一个给……”
“帮帮帮!”庆慈急忙改口,“王爷万万不可同民女见外,这点小忙我一定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