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慈从善如流, 笑眯眯道：“师父吃了没？”
“没吃！”丹拂子凶巴巴地，“你这丫头干脆搬到北疆王府去住好了, 省得每日早早往那处跑费心费力地……”
庆慈连忙将手中瓷瓶递过去：“师父看这是什么？”
丹拂子接过来，一摸瓶子就眯起眼：“银鱼脂？”他口气放缓了些，又问，“刘澎年那老头到京城了？”
“是啊, 徒儿一大早就是陪王爷接刘世伯去了, 干的是正事！”庆慈提醒道，“刘世伯让您省着点用。”
“呵, 老夫用得着他教？”丹拂子将瓷瓶往怀里一揣, 门关上前又甩出一句话，“闭关半个月, 除了送饭，不到性命攸关的大事都莫来打扰。”
说完当啷一声, 门便被带上了。
庆慈拍拍门, 大声道：“师父, 徒儿一会让芳草给您送些吃的。”
门里没人答应。
庆慈转身望向白茫茫的院子, 心里泛起嘀咕——师父说不到性命攸关的大事莫来打扰……不知要去挖厉九皋坟的事儿对师父来说, 到底算不算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应该不算吧，庆慈心道，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同性命攸关属实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师父若是知晓了，以他这个脾气，应当会不大高兴吧……瞧了瞧紧闭的房门，庆慈摸摸鼻子，若是师父知道这主意还是自己出的，估计她得挨骂了。
可厉九皋的死确实有些奇怪——
他敢试师父的药，表面看起来是信任师父，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他懂医术？
既然懂医术，怎么可能问也不问，张嘴便试？
这也太矛盾了些。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药又不是孩子家的糖丸，庆慈不信任何一位懂医术的人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胡乱试药。
她不得不对厉九皋的死持怀疑态度。
萧静安排得倒是够快，第二日一早，雪终于停了，庆慈刚用过早饭，小厮来报，道：“姑娘，王府的马车来了。”
庆慈接过芳草递来的斗篷，嘱咐道：“时刻注意三进院里师父的情况，若是他老人家问起，便说我去病人家里接诊去了。”
芳草称是，将人送出府，一看门口的马车，不由一愣。何止是王府的马车？京兆府、巡捕营，几辆车队在门口一字排开，身后各自带着衙役和侍卫的队伍，阵仗颇大。就连斜对面的两户邻居家的小厮也在偷偷看热闹。
芳草一把拉住庆慈：“姑娘，您到底是去哪里啊？会不会有危险？”
庆慈摆摆手：“危险倒没有……”就是有点缺德。
庆慈同姚千同和赵迦等人一一见了礼，上了北疆王府的马车，萧静正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听见动静这才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王爷。”庆慈冲他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萧静上下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又闭了眼。
庆慈觉得自己太熟悉萧静，以至于只一个眼神，立刻就能懂他想说的话——萧静刚刚那一眼是埋怨她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而是去同姚千同几人叙话了……
“王爷，”庆慈抿抿唇，默默坐了过去，只当不懂他莫名其妙的醋劲儿，道，“咱们去挖个坟，这动静是不是大了些？我本以为会悄悄进行，实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萧静淡声道：“去了就知道了。”
看来厉九皋的墓还有点说法？庆慈索性也就不再问了。不知车外谁喊了声“出发”，马车便动了起来，车队的车轮齐齐压过大雪，缓慢行驶起来。
过了一会，萧静终于开了口，问：“丹谷主拿到银鱼脂后有说要如何吗？”
庆慈摇头：“师父只说要闭关。”
萧静叹道：“如果丹谷主都解决不了，这天下恐怕便没有人能救和悦了。”
庆慈闻言，本来还雀跃的心情微微低落下来：“王爷说的是。”
听她语气不对，萧静斜觑过来：“怎么倒是又把你说不开心了？”
庆慈垂下眼睫：“只是觉得我没能帮上忙，不然和悦公主的病也能多一分希望。”
初初进京那会，庆慈总觉得自己一身本领，无所不能，可对上萧鸾的红颜驻，很长时间里她都束手无策。再加上又知道师父是半路学医，当年初初进京便治了先皇顽疾，两厢一对比，更显得自己一事无成。
庆慈心中失落在所难免。
萧静握起她的手，捏了捏，低声道：“不到最后，谁都不知会是什么情况，再者你怎么就没帮上忙？若不是当初你警觉，发现了黑鹫山下村中水井之内的银鱼脂，刘澎年哪里会有机会将其提取出来？说起来，不论是和悦还是刘澎年，都是要感谢你才是。”
庆慈心里这才泛过一丝高兴，她撅了噘嘴，道：“王爷哄我呢，我知道。”
“知道便不要不高兴了，”萧静不着痕迹换了话题，道，“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这样兴师动众，结果却闹了个乌龙，又该如何？”
庆慈叹气，慢吞吞道：“昨晚我便想这个问题了，万一真的冤枉了厉九皋，我就打算直奔法宏寺，看能不能请动远智大师再帮其做一场安息法事，再以厉九皋的名义，给法宏寺多添些香油钱……”她苦恼道，“我是个俗人，只能从这方面补。”
萧静勾起唇角：“能让你主动掏银子，可见是真心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