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恢复如常，二人说说笑笑，队伍出了京城北门。
庆慈还是头次来北门，一路掀窗看了几次，都是陌生景象。萧静见她好奇，解释道：“北门之外三十里地处，有座公共墓园，平日有侍卫看守，安葬的大多是官员和世家。”
“朝廷还负责这些人的丧葬吗？”庆慈纳闷，不论官员还是世家，谁不讲究落叶归根？
“大都是一些因为种种原因回不去故乡安葬的，官员的话大都是身世坎坷的。早些年卖子现象严重，偶尔会有年轻些的官员根本不知自己故乡在哪里，又未曾成家，孤身一人不幸在京身故，无人料理身后事，朝廷便干脆出了银子，直接将人葬在城北墓园里。”
“那世家呢？”
“自然有被逐出世家的反骨，”萧静道，“被家族除了名，死后便埋不回家族坟里。其奴仆或朋友，便在这处买个位置，将人葬了，总比荒郊野地里庄严些、讲究些。”
原来如此，庆慈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说话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燕然在车外道：“王爷，到了。”
庆慈跟着下了车，环视四周。这处是一个山坳，三面环山，高木众多，寒风呼啸，眼下皆是白茫茫一片，远远瞧着像是白色巨人伫立，肃穆非常。不远处一道铁栅栏围起的大门，门口两队侍卫把手，瞧着铁面无情，燕然上前递了北疆王府的牌子，对方又再三确认了京兆府和巡捕营的身份，这才放了行。
竟然如此严格。
庆慈看在眼里，心道，难怪萧静整这么大动静——此前她以为是三更半夜偷摸摸地便将厉九皋的墓地起了——哪知连见厉九皋的墓一面都还要过重重关卡。
“此处是朝廷官员的丧葬之地，归礼部和兵部共同管理。虽说出了事顶多是尸骨被盗，但说出去都是要被人指鼻子骂祖宗的，谁出了岔子脸上都无光，礼部和兵部谁也不敢松懈，约定好了需得验核资质才可以进入，除了皇上，任何人不能例外。”
“正规些有正规的好处。”庆慈转念一想，免得有人又弹劾萧静出尔反尔，明明不在其位，却又乱谋其政。
厉九皋的墓在深处，一行人走了一刻钟，终于在一处山涧平台上停住。领路的侍卫道：“回北疆王殿下，厉大师的墓便在这处。”
，
众人齐齐去看，只见面前一座修葺齐整的陵墓，半人高，地上半圆的坟头也用青砖砌了半圈，顶上厚厚的雪。墓碑是上好的汉白玉。能用到这玉的，大都是皇亲才可，昭示着墓主人身份不低。可整个地上坟墓的规格却是普通官员制式，墓碑其上前也只有厉九皋三个大字，面前无半点贡品香火。
萧静低声道：“是先皇后给厉九皋加赐的墓碑。”
庆慈了然。难怪看起来形制上有些不伦不类。
姚千同上前，从张联手中接过香烛纸钱，恭敬点上，又取出一瓶上好春风醉，浇在燃烧的纸钱上，轰一声，火光冲天，泛出紫蓝色的火焰。
姚千同口中嘟囔道：“厉大师，久仰久仰，我等今日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说完，他退了下去，萧静接过张联手中一沓黄表纸，扔进面前火堆里。随后看一眼庆慈，庆慈会意，连忙上前，依样画葫芦照做了。此后便是姚千同、赵迦……一众人挨个走了个形式，一旁看守的侍卫终于宣布；“礼毕，可开厉九皋之墓。”
萧静领着庆慈，随众人退后，让出地方，京兆府和巡捕营的人马上前，手握工具，吭哧吭哧便开始丁零当啷往下挖。
山涧风冷，夹杂着雪后一股特殊的寒气，直往衣缝里钻。
庆慈一直目不转睛瞧着，渐渐地，墓地被挖出地面下的部分，凿出一个大洞，露出了棺椁的一角。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棺椁终于被抬了上来。
庆慈连忙冲众人高喊道：“大家都将口鼻掩住，一会要慢慢起开棺椁盖子，让其内的气体散一散，再凑近。”
众人照做，慢腾腾地起掉了棺椁上的铁钉，轻轻推开了棺材板。
又过了一刻钟，棺椁上的盖子才终于被完全掀开，众人探头去看，便看见一具人形包裹在黑色长袍之内，面上还带着黑色金属面具。虽然完全看不到其下的情况，但看起伏便知道尸体已经完全化成了骷髅架子。
赵迦跳下深坑，捂着口鼻，带着羊皮手套，小心掀开黑袍一角。果然，半具通体黢黑的骷髅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赵迦回头对庆慈道：“骨头黑成这样，瞧着确实是中毒而亡的，不过单单凭着这骷髅要如何判定是不是厉大师呢？庆姑娘要不要近前看看？”
庆慈盯着骷髅，摇摇头：“不用看了，这绝对不是厉九皋。”
赵迦惊愕：“不是厉九皋？庆姑娘只看了一眼，如何肯定？”
庆慈面无表情道：“因为这是一具女尸。”
📖 第五卷 ：水落石出 📖
第146章 预感
◎今日如此倒也算是重大发现◎
日头冲破云层一隙, 一道冷幽日光映在雪地上，照得人眼发昏。
众人第一眼都被这骷髅架子通体黢黑的反常颜色吸引，无人查看其细节，听到庆慈的话, 姚千同最先反应过来, 忙伸头看了过去，立刻大吃一惊, 蹙眉道：“这具尸骨腿骨虽长, 但盆骨宽大低矮, 确实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