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萧静二人引路的是远智大师的座下大弟子能德,对方先向萧静行了礼,转身见到身边的庆慈, 随即又行了个佛礼, 微笑道:“阿弥陀佛,师父也已经等候姑娘多时了。”
庆慈闻言, 好奇道:“等我?远智大师为何要等我?”这话奇怪, 似乎远智大师笃定自己会来找他。
萧静眯了眯眼,亦问道:“能德师父此话何意?”
能德笑着解释道:“上次庆姑娘同王爷走后, 师父便随口说了句,庆姑娘早晚还会来法宏寺。至于为何师父倒没多说, 姑娘还是去见了师父再细说。”
庆慈懵懵懂懂, 跟在萧静身后, 三人一同去往远智大师在后山的住处。
远智大师的小院在后山深处, 安静清幽, 瞧着与一路看过来的普通僧人住处没什么特殊。能德上了沿廊处台阶,恭敬敲了敲门,报了来意,半晌,门内传来远智大师的低沉的声音:“请王爷和庆姑娘进来。”
“是!”能德转身,对院子中的二人道,“师父有请,王爷同姑娘请进。”
一进远智大师的房间,庆慈鼻间便嗅到一丝幽淡的佛香。远智大师身披袈裟,正盘腿在东墙边低矮佛榻上打坐。他面前是一樽如来佛祖的金身塑像,手边一串佛珠,一只乌黑油亮的木鱼,见萧静二人进来,便要起身:“远智见过王爷。”
萧静抬手制止,只道:“大师不必多礼,今日是本王叨扰大师清修了。”
远智倒也不矫情,闻言又稳稳盘坐回去
庆慈上前一步,跟着行礼:“庆慈见远智大师。”
远智大师这才看向庆慈,微微一笑:“庆姑娘,”又转脸问萧静,“王爷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萧静负手站定,盯着他,问:“大师还记得厉九皋吗?”
远智大师阿弥陀佛一声:“自然记得。十八年前,厉九皋试毒身死,还是老衲为其做的身后法事。”
“敢问大师,法事当时在何处做的?”
“在城东朝廷管辖的陵园,”远智大师波澜不惊,答道,“厉九皋死后,先皇后派人接管了他的身后事。因为在其故乡未曾寻到亲人,先皇后又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和教导之德,便做主将他安葬在了陵园那处。”
庆慈听了心觉不对劲,问道:“大师是说厉九皋的故乡没有寻到亲人?”
这就奇怪了,厉九皋辞别先皇后用的理由不正是老家出了事么?若是他故乡一位亲人都没有,又能出得了什么急事?
萧静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他继续沉声问道:“有一点本王想知道,厉九皋试毒身故之时,难道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远智大师点头,道:“老衲听闻是这样的。厉九皋试毒那会,丹拂子恰巧进了宫。等到他同奉了先皇后之命前来寻厉九皋的小太监一起回到住处,这才发现了身故足足两个时辰的厉九皋。”
“当时还有个小太监在?”庆慈心中泛起嘀咕,师父这人总是话都说不清楚,只说烧毁药方那日在场的有三人,却没提厉九皋身故当场还有外人在。
远智大师颔首:“是奉命给厉九皋送先皇后赏赐回乡盘缠的小太监。”
“大师知道那小太监姓名吗?”萧静问。
远智大师摇头:“恐怕要令王爷失望了,此事还是老衲做法事当日从丹拂子那番的醉言醉语中推测出来,未曾在意过其他细节。”
萧静嗯一声,没再开口。
远智大师看向二人,反问:“王爷今日登门,便是为了厉九皋当年试毒身亡一事?”
萧静不紧不慢道:“今日本王去开了厉九皋的墓。”
这话一出,倒是沉稳惯了的远智大师,都明显愕然了一下:“这……王爷缘何要去开他的墓……阿弥陀佛,难道厉九皋的身故还有内情不成?”
萧静声音冷肃:“远智大师可知,当日你为其做法事的那处墓穴,埋葬的并非厉九皋本人,而是一名女子。”
“女子?”远智大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又阿弥陀佛了一声,“王爷今日在厉九皋的墓里找到的竟然是女子尸骨?”
“正是。”
“这真是……闻所未闻啊……”远智大师叹一口气,拿起身旁佛珠,一粒一粒捻起,阖眼低声诵起佛经来。
庆慈与萧静对视一眼。
庆慈道:“大师,当日厉九皋的棺椁下葬那会儿,您在旁吗?”
“自然在旁,”远智大师未曾睁眼,手中念珠不停,叹道,“下葬那日,除去送棺椁的几位后宫小太监,便是老衲和刘老太医在场。”
“我师父人呢?”
“送棺的几位小太监早早就回宫复命去了,你师父是后面到的,也不知在哪里喝得酩酊大醉,当时老衲法事正做到一半,还不得不同刘老太医一起劝慰你师父。”
庆慈这才明白,为何师父回忆起来,说辞里当场始终只有三人。
“那几位送葬的小太监,大师再见到还能认得出来吗?”
远智大师思索片刻,道:“已经十八年了,世事无常,有些人容貌变化甚大,老衲不敢妄言。”
庆慈追问:“若是加上刘老太医同您一起辨认呢?”
远智大师略一迟疑,道:“或许能稍稍精准些。”
那就好。厉九皋的尸体出了问题,最直接的证人只能是当时负责棺椁的那几位小太监。庆慈心中暗道,除去太后娘娘身边的冯公公,只希望其余几人如今也都在宫内才好。千万莫要像之前诊治过珍老太妃的那几位太医院的太医,莫名落得个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