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居高临下对痛苦翻滚的常鹤伦又道:“是我不小心,全都洒在你脸上了,真是抱歉呢……这药发作有点慢,你且担待些,再疼上一个时辰,你便会解脱了…”她似乎想到什么,掩口娇笑起来,“说起来,你输给梅雁栖,也就是输在这张脸上。你若是顶着一张貌比潘安的脸,说不定阮筝就愿意跟着你了呢?下辈子投胎,定要记得生得漂亮一些……呵呵,不过你且放心,等你死了,我送你骨灰进运河里。天地之大,说不定在哪里就遇到阮筝了呢?”
她说完,鄙夷地看了地上的人最后一眼,拂袖转身便要离开。
眼见着张清霜要走,庆慈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从这矮柜里出去。谁知地上的常鹤伦忽然爆发一般,怒喝一声,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目又肿又黑,像是被人剜去了双眼,脸上全都是模糊的血,以及好似被灼伤的大大小小的血红伤口——看起来像是索命的鬼。
“张清霜——”
常鹤伦发出一声仰天长啸,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属一样的小巧方盒子,对着门外方向,连一丝犹豫也无,利索连放三道暗器。
庆慈的角度已经看不到张清霜的身影,但那暗器她太熟悉了。常鹤伦举动只在电光火石间,快到庆慈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任何,只听噗一声声铁刃穿肉的声音,有人在门口处重重倒了下去。
张清霜……这是死了?
庆慈大感荒唐,却又觉得有种尘埃落地的实感。张清霜作恶多端,她同常鹤伦狗咬狗,谁都该死。
只是她是一国太后啊……竟然就这样死了么……
还未等庆慈有更多感慨生发,只见常鹤伦扔掉手中暗器,痛苦得再度跌坐在地上。可他忍着剧痛,过来一会,再起咬牙起了身,离开庆慈视野,朝殿门走了过去。
庆慈凝神等了等,听见拖拽的声音,果然下一刻,常鹤伦将张清霜的尸体拖拽到了她的视野里。
这是要做什么?
庆慈还有些懵,又见常鹤伦将那枚长白玉收在怀里,捡起地上匕首,摸索着朝张清霜脸上划去。
庆慈惊得杏眼圆睁,下一刻,差点要吐出来。
两个人隔着一道雕花木板门和不算远的距离,一个震惊到全身僵住,一个仿若在纸上泼墨挥毫,却是在剥张清霜的脸皮。
正殿寂静到似乎空无一人。
寒风呜咽辗转,殿外枯枝被吹得飒飒作响,如同厉鬼嚎哭。
庆慈紧紧闭着眼不敢再去看那诡谲血腥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
正殿外忽然响起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庆慈猛然睁开眼,这么多人的脚步声,是金鳞甲找来了!
是萧静来了!
庆慈赶紧坐直身子,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听,果然依稀听到了金鳞甲身上的轻甲走路碰撞的金属脆声。
有人在外面高声道:“启禀王爷,只剩这处重泰殿未曾搜过了!”
另有一人似从远处跑近,高声道:“启禀王爷,慈惠宫的翠云来报,太后娘娘不见了!”
正殿前方映出一阵火光,庆慈脑内天人交战起来——常鹤伦中了毒,瞧着眼睛大概是看不到了,她若是现在冲出去,被对方用那暗器中伤到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还是说她且耐心等金鳞甲决绝常鹤伦?
常鹤伦却忽然站了起来,朝矮柜方向走来。
庆慈冷不丁被他打开柜门的动作吓到,抬眼见他颜面俱毁的可怖模样,吓得不由往里躲了躲。
常鹤伦举起手中血淋淋的匕首,却冲她冷笑。
“去,告诉姓萧的,老夫有话要问丹拂子。”
萧静正站在重泰殿殿前,浓眉深蹙,忽然听到漆黑的重泰殿里有一道低沉男声,阴测测道:“北疆王可是在找太后?”
这一声犹如野鬼,陡然响彻荒殿,众人登时吓了一跳,举起火把和武器,立刻四处探查。
萧静一凛,眼神锐利,直视面前漆黑正殿。他一言不发,只微微抬起手,身后一众金鳞γιんυā甲立刻做出战斗姿势。
“也在找庆慈那丫头?”常鹤伦的声音果真从正殿传来,他笑声得意,“巧了,二人都在老夫这,今晚重泰殿可是热闹极了!”
萧静正欲开口,殿里常鹤伦又道:“将丹拂子叫来,老夫有话问他,若是他来了,老夫就放人。”
说着,似乎拖了个人来到殿门之后,道:“丫头,给北疆王报个平安,好叫他知道我也并未为难于你。”
下一刻,庆慈的声音果真响起:“王爷……”
萧静眼眸一凝:“庆慈!”
只可惜,殿后庆慈话没说完,全都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堵嘴声。
“姓萧的,老夫只给你半个时辰,丹拂子不来,这丫头便跟老夫一起死!”常鹤伦的声音再度响起。
“丹谷主一定会来,你别轻举妄动!”萧静沉声说着,飞快看一眼燕然。燕然会意,立刻转身奔出重泰殿。
常鹤伦拽着庆慈退到殿后。那里是张清霜血肉模糊的尸体,饶是光线再暗,庆慈都看得一清二楚。
血腥气息浓厚,绕在冰冷的正殿久久不散。庆慈强忍着恶心,把脸扭过去。
“庆慈!”殿外又传来萧静沉定的声音,安抚道,“莫怕,本王一定接你出来。”
一夜的疲累、混乱、委屈和恐惧全都涌上心来,庆慈忽然眼里蓄起了泪。她说不出话,只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