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显而易见的缘由,太子是如何得出这等偏颇结论的?
洛之蘅按下内心的匪夷所思,澄清道:“当然……”不全是如此。
不待她说完,太子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示意她不必再解释下去。
未来得及出口的话不上不下地哽在喉间。
“群芳宴于你而言是龙潭虎穴,你不想去情有可原,不必勉强。”太子善解人意地道,“孤带着冬凌前去足矣。”
洛之蘅默了默:“殿下初来乍到,林府中人不识您的身份,恐怕会怠慢。”
“无妨。”太子不以为意。
洛之蘅定睛看他半晌,语调温和地道:“所以殿下也不用担心我会吃亏。群芳宴是林夫人一手操办,林公子总不会在他自己家的宴会上生事。否则坏了群芳宴和林家的声名,林夫人第一个饶不了他。”
她话说的温和,神情却极为坚定。
想起她言出必行的性子,太子张张嘴,终是没有再劝。
总归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会有大碍。
*
五日的时间眨眼即过,很快便迎来了群芳宴。
宁川城内世家高门的马车从各自府中鱼贯而出,齐齐向着林刺史府的方向驶去。林府门前车水马龙,宽阔的长街被各路马车堵得水泄不通,街头巷尾亦有闲暇的百姓张望议论,热闹非凡。
洛之蘅去得不早不晚,正是往来人群最多的时候。
出示请柬后,她和太子低调地步入林府。
群芳宴已然举办多次,即便人流如织,府内也始终秩序井然,未见慌乱。
已经进府的客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家仆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不时为客人分忧解难,尽显熟练。
洛之蘅常年深居简出,与宁川的贵女素无交情。
她今日前来原本就是无奈之举,更不愿意往热闹的地方凑,拜访过林夫人以后,便避开人群,和太子一道去赏花躲清静。
花园内百花争妍,各自使尽浑身解数舒展着腰肢,层层叠叠的花瓣随之轻颤,仿佛舞裙翩跹。
洛之蘅和太子边赏花,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话。
园内少有行人,说起话来也不用顾虑。太子随意地扫了眼,问:“这儿的人怎的这般少,不是说要赏花?”
群芳宴拿观赏百花齐绽当噱头,但本该是宴会中心的花园,反而还没有前头聊天说笑的人多。
也不怪太子有此一问。
洛之蘅高深莫测地笑了下:“醉翁之意何必在酒。”
她久居王府,但并非闭目塞听之人。城中但凡出现趣事儿,半雪总会一股脑儿地说给她听。群芳宴这样的盛会,自然也在其中。
起初举办群芳宴,确然是为了赏花。但各家夫人赴宴时往往不会只身前来,大多都会带上爱凑热闹的小辈。赏花齐聚园中,不会特意分席,都是青春正茂的青年少女,凑在一起难免就春心萌动。
玉成几桩好事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群芳宴作为相看之所,反而对赏花的初衷不甚在意了。
太子听得一阵失语,但也没生出多少意外。
年年岁岁花相似,单靠赏花,群芳宴恐怕还真没办法长盛不衰。
两人逛遍大半个花园时,相约来赏花的贵女和公子终于姗姗来迟。
原本安静的花园倏然热闹起来,偷偷栖息在树荫里的鸟雀似乎受了惊讶,在空中无措地扑腾着翅膀。
洛之蘅无意与众人相撞,下意识地就往僻静处躲。见太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微讶问:“阿兄不赏花了?”
太子兴致缺缺地“嗯”了声。
群芳宴以百花争绽著称,于品类上却略逊一筹。太子身居高位,想必见识过的珍惜品种不胜枚举,对这些无甚稀奇的花提不起兴致也是情理之中。
洛之蘅了然地笑笑,指着不远处的水榭提议:“那咱们过去歇歇?”
太子未置可否。
水榭临湖而建,因背靠假山,地势较高,加之四面开阔,正能将花园的景象尽收眼中。
宾客齐聚,三三两两地携手赏花。豆蔻年华的少女们散在芳丛之中,轻笑如铃,罗裙翩翩,和开得正盛的群芳相比,竟也分毫不显得相形见绌。
人比花娇,不外如是。
群芳宴已然是心照不宣的相亲宴。
知慕少艾的年岁,偶尔目光相撞便含羞带怯地扭头,青涩地试探着心意。
洛之蘅看得津津有味,笑道:“难怪每年的群芳宴都如此受人瞩目,倒是比想象的有趣。”
“后悔没有早些来?”太子气定神闲地问。
“这倒没有。”洛之蘅失笑,“偶尔瞧一瞧觉得新鲜,年年都见就不觉得稀奇了。”
太子深以为然地点头。
说话间,端着漆盘前来奉茶的小厮出现在视野中。
洛之蘅不知想到什么,牵了牵唇角,边起身往栏杆处走去,边问:“阿兄不过来躲躲?”
太子困惑地问:“躲什么?”
“有人来奉茶。”洛之蘅温声解释,“听说世家云集的宴会,一旦遇上水酒,总少不了意外。”
太子失语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半雪昨夜说给我的。”
半雪亲眼目睹了林疏言的无状行径,一直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得知她确定要来赴群芳宴,担忧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