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云父摇头自责:“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当时要是不听信小人的话,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以前他们夫妻两经营一个琴房,给小孩开辅导班和卖乐器,利润可观,那时候家里的外公尚在,拉二胡的老名家也能带来不少威望和客人,后来发生变故,外公离世,琴房被砸,云家的下坡路越走越滑。
“别说这样的话,你当初也是为家里好。”云母摆手,“现在腰还疼吗,要不要贴块膏药。”
“是有点,你帮我贴吧。”
“去房间里贴,别给两个孩子看见。”
弓背久了,云父起身走的时候受腰痛而闷哼两声,云母捂他嘴巴,怕两姐妹听见担心。
殊不知这出租屋隔音素来不好,隔一面墙,云岁盘腿坐在老木椅上,拨弄手里的发卡,神色恍惚。
大概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赚钱,分担父母的忧愁。
也终于知道,周景致递来的橄榄枝有多金贵。
平时里父母在两姐妹面前表现得和蔼无恙。
过年开支不多,云父却舍得买盆迎春花,寓意希望不断,向往未来。
一家子的生活,总归会好起来的。
云岁始终没把柏言诚的事交代出去,但每晚和云朵睡一块儿,难免被那丫头偷窥,晚上常常缠着她讲讲他们的事。
竟不知从何讲起。
他就像一首唱不完的歌。
哪哪都是故事的开头。
柏言诚最近挺忙的,白天云岁陪妹妹去街上玩,看耍狮,玩套圈,捏糖人,拍了不少照片给他,他是觉着新鲜,但过于忙碌,回的次数渐少。
鞭炮被禁后,年味轻减,换来更清新的空气,街上热闹好些天后,轮到窜门走亲戚的时候。云家凄冷,走动的亲朋好友不多,舅妈一家在初六过来拜访。
舅妈家新添一个四岁的二宝,正是顽皮的时候,回回来家里总能闹得一团糟,很惹云朵嫌弃。
“二宝特别烦。”云朵贴近姐姐的耳边,“上回还把我的作业本给撕了,害我被老师骂。”
小孩子哪有不烦的?
云岁这样想,等真正见识到才知太天真,那小孩何止是烦,简直堪比大闹天宫的猴儿,险些将屋子掀底朝天。
小小年纪力气不小,看到什么扔什么,好好的椅子搁那儿非要踢上两脚,不小心把脚踢生疼,哭嘤嘤找妈妈。
“这个椅子干嘛放在这里。”舅妈忙把宝贝儿子抱在怀里,一手拍背,一手打椅子,“妈妈帮你打它好不好,宝宝乖,不哭了。”
“妈妈,打它。”二宝嘴里附和。
看椅子被大人拍倒在地,二宝流露出笑容,指着桌子,“这个,也打。”
舅妈为哄儿子,立刻拍打两下桌子,咚咚的声音让小孩子高兴得拍手。
这样的教育方式在小地方不少见。
而真正的富贵家庭,鲜少这样疼孩子,他们给予孩子最好的物质,也给予适当的教育礼数。
“小屁孩。”云朵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翻白眼,“有本事把墙也踢翻了,砸不死他。”
毕竟舅妈家的孩子,说不得太多,云岁剥了个橘子,分一半堵云朵的嘴。
云母何尝不心存顾虑,本来家具就够破的,哪经得住这样踢打,碍于是亲戚,只能赔笑脸,还得给二宝送红包。
舅妈假意推脱了下,替儿子接过红包,手一捻,见是张五十的票子,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你们家今年的情况还不太好吗?”
云母讷笑:“是啊,老样子。”
“没事儿,云岁马上要毕业了吧。”舅妈看向那边的姐妹两,“等她毕业就有的孝敬你们夫妻两了,以后再嫁个好人家,多要点彩礼,把养女儿的本给收回来。”
“她还在上学呢,以后的事情随她自己。”
“怎么能随她自己呢,你这肚子不争气,生的都是两个女儿,不把本钱收回来以后怎么养老?”
“两个女儿挺好的。”
“说得也是,养女儿少操心。”舅妈明里是附和说话,暗里则颇为自豪,“哪像我们家,生了两个儿子,以后可操心了。”
她因自己生儿子感到格外自豪,不想下一秒,二宝手里捧着半杯水,磕磕绊绊过来,往她身上一倒。
舅妈惊得叫起来。
二宝做完坏事,撒腿就跑。
“你这孩子!”舅妈恼火,又怕宝贝儿子摔着,只说了句,“小心点跑。”
云家四口住的出租屋实在小,禁不住小孩一通乱造,二宝没跑一会儿停下来,眼珠子溜溜转,开始找东西玩。
这不比家里,没有玩具,椅子桌子都被他踢遍,兴致缺缺地翻箱倒柜。
云朵忍无可忍嚷一句:“这么小年纪就喜欢翻别人家东西吗?”
舅妈没听出抱怨声,不以为意,“我家儿子打娘胎出来就好动,比其他小孩调皮。”
似乎觉得小孩调皮是健康的表现,不仅没有劝,反而引以为豪,任由儿子在别人家跟个老鼠似的找东西。
好一会儿没了声。
小孩没声保不准在干坏事,听到手袋扒拉的声音,云岁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