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柏老太抿口茶,“早听说谈了个漂亮小姑娘。”
柏老太衣着不似其他老太那般雍容华贵,乍看朴素得当,到她这个地位和年纪,早就无外乎追求那些,身上也无过多首饰,一镯子一戒指,这两样就够映衬身价了。
云岁被柏言诚捞到怀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成了瞩目点,过去的时候低垂脑袋,恨不得钻戏台子后面,他倒坦然,彬彬有礼和长辈们打招呼。
云岁有样学样:“奶奶们好。”
“模样可真俊俏。”老太太们夸赞,她们喜欢这类邻家亲人的长相,白白净净得像个糯团子,就是人太瘦了。
柏老太招手,“姑娘坐。”
柏言诚拣了把铜红色的高背椅坐对面,“这您有孙媳妇,眼里都容不下孙子了。”
“就你贫。”柏老太责他一眼,“谈对象的事儿咋不和我说,还是你姑妈提起的。”
云岁眼眸低垂,如果是梁太提起,她的名声自然是不好的。
但柏老太压根不在意,只挑家常唠叨,她自带名门将女的豪爽性子,又有老人家的温厚慈爱,略微粗粝的手捧过云岁的腕,轻轻拍了拍,“头回见面,言诚没和我打招呼,见面礼都没准备。”
她受宠若惊,“是我们唐突。”
柏老太拨下手上的那枚祖母绿戒指,“身上没带其他饰物,送个这个吧。”
柏言诚:“这戒指,姑妈不是朝您要了好多次都没给吗。”
“哪能给她,一沾她的手,马上弄得人尽皆知。”
这戒指老太太自个儿都没法估值,但梁太那么喜欢,想必不是等闲之物,云岁少不了惶恐,欲把手伸回去,同时示意柏言诚,他倒好,分明瞧出她意思,反其道而行之。
替她接了老太太的戒指,抓起她的腕摊开掌心,将戒指放了上去,又慢慢将手指拢好,“拿着吧,不然奶奶回头该骂我了。”
这并非传家宝,亦或者他们的传家宝太多,随便舍出去一个都是收藏的极品。
云岁只能乖巧和老太太道谢。
柏老太笑眯眯,“喜欢听戏吗,要不要点一曲。”
“您点吧,我们在旁边听着就行。”
他们年轻人和老人家聊不到一块儿去,不同座,继续往边上挪挪。
柏老太的态度出乎云岁的意料,她只以为不被讨厌就好,想不到这么和蔼可亲。
老太太得多疼柏言诚,爱屋及乌到随手就把戒指给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无需梁太嚼舌根,她那样饱经风霜的老人家,怎会不知道,云岁不太可能成为他们家的孙媳妇。
可还是送了。
云岁手里的戒指轻飘飘的,心头却沉甸芜杂,摩挲指环,那颗沉淀墨绿的宝石煞是好看,“这个很贵重吧。”
柏言诚:“看成色,就一座四合院。”
“这么贵?”
“有些四合院花钱也买不下来。”
可以说是无价之宝,愈发让人惶恐。
老人家们要听到下傍晚,他们中途撤离,没作打搅,这园子老旧,红砖青瓦都是上世纪的产物,穿过圆拱门,立几棵稀稀拉拉的杏树,待放的花苞簇簇,像小毛绒球,绵软柔和。
柏言诚:“这杏花开得怎样?”
“挺好看啊,香味不浓不淡,闻着很清新。”
“折点给你。”
“你……疯啦?”
人家杏花在这保留度完整的老园子里待了好些年,他说折就折?来不及阻止,她刚上前,一条衔七八朵花的枝叶被捋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破坏公物!”
听到后方脚步声传来,柏言诚指腹抵住她的唇,把花枝往她怀里一揣,迅速拉人一块儿背到墙根躲避。
怕被发现他们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云岁一声大气不敢出,心脏砰砰跳,既为偷东西,更为和他一同躲在这里而余悸不安,他倒好,闲云野鹤跟没事人似的,指腹得空理了理她胸前的蝴蝶结。
云岁扭过身子不让碰,双眸直直瞪他,他怎么这么随心所欲,说摘就摘。
过路人走远了,他才出声:“哪里公家的,是家贼难防。”
“那你不能随便折吧,小朋友都知道路边的花不能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像学生安安静静悉心听完老师教导,然后说,“可众乐乐不如看你乐。”
她一愣,再开口的声音轻缓许多,“你就是强词夺理,我一点都不乐。”
“好好,我强词夺理,都怪我,改明儿给那花树磕两个头赔罪。”
“……”
云岁明明是瞪他的,瞪着瞪着,还是忍不住笑,推他的手,“不用改明儿,你现在给它磕,我算你有诚意。”
“那你和我一起磕,我们夫妻拜天地。”
“我才不要。”
说到底那花是送给自己的,她真怕被他拉过去一起给杏花树磕头赔罪,挑个不注意的时候迅速跑开,柏言诚想抓也抓不得,他单手抄兜,闲情逸致地看她跟只雪白的野兔子似的穿梭。
日光灿烂,她人和影飘逸,一溜烟儿没个踪迹。
等他穿过一道门,再见的人不止她一个。
云岁前方的路被几个穿制服的人堵住,他们整齐划一地挡在前排,眼神犀利警惕,在最后面,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旁边特助撑伞,背光处的面容精致而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