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看向陈则,明明都是滚瓜烂熟的客套话,面对他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的面孔,台词忘却一半,磕磕绊绊,“这几个月来,谢谢阿则对我的照顾,我知道我笨,麻烦你照拂,以后我会多加改进的,让大家少操心。”
陈则掀了掀眼皮,无动于衷。
她手里的酒杯捧了十几秒。
老莫咳嗽一声。
陈则手指勾来个杯子,抿了口,“你不是笨。”
众目睽睽下,他补充:“你是笨到家了,识人不清。”
回回被他嫌弃,云岁习以为常,不觉刺耳,只是他后面的话不跟专业性的教导,意有所指。
饭罢还有个会所通宵,云岁没跟着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接柏言诚电话。
“嗯……我刚和大家吃完饭,准备回学校呢。”她声调止不住上扬,“我们的歌出来了,你要不要做第一个听众。”
“等我忙完回去再说。”柏言诚身处喧嚣之地,声音不明不晰,“过两天再给你单独弄个庆功宴。”
“不用这么麻烦的。”
“用。”
他向来执意,她不好拒绝,连说好几句要挂了,拖了七八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走的时候发现侧方是停车位,陈则靠车门而栖,唇间咬烟蒂,昏沉光线下青雾弥漫,侧颜轮廓模糊,琥珀色眼底幽沉。
云岁无所谓被听到多少,只是他的眼神太轻蔑,歌那般富有感染力,人却十分地孤冷厌世,反差大得判若两人。
想到柏言诚在外应酬,他那刁钻的胃口吃不了多少东西,云岁打的车开到校门口,被她折回去了公馆。
是该让他尝尝她的厨艺,不能让之前的话成为空话。
白姨听说她要来做饭,惶恐不及,以为自己的饭菜不合胃口,得知她已经吃过了,这是做给柏言诚的后,白姨长叹一口气,笑眯眯来打下手。
在校许久不下厨,手艺疏忽很多,原先拿手的菜肴做不出好卖相。
云岁在流理台前捣鼓,“家里是不是没有薄荷?”
“薄荷还真没有,我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吧?”
“嗯,不急,这个留明天做的。”
如果家里栽种几盆薄荷,现取现做的话自然更好,柏言诚对花过敏,公馆上下没有一盆像样的盆栽。
不知不觉天色暗淡,白长夜短,时间估摸八点往后,她的四菜准备完毕,两荤两素,怕他浪费,每份量不多但精巧,保持原先鲜嫩的口感,笋炒虾仁里的虾都是亲手剥的,
一一端上桌,看着几盘辛苦劳动的杰作,她突然明白母亲常说的幸福感是从何而生,生活的温馨不止有鲜花和惊喜,还有点点滴滴,小到饭米粒大小汇聚的细节。
砂锅里蹲着玉米排骨汤,怕拿不稳火候,云岁在旁边蹲守,算算时间,柏言诚是不是该回来了。
她没和他说过她的到来,届时出去他会怎么样,意外?惊喜?
心头里窝了团麻雀似的,叽叽喳喳闹得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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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并排停在公馆前。
不速之客比主人家还要先行下车,甩着俏丽的短发,细高跟将台阶踩得咚咚响,人不如其名,乔思楚没有大小乔楚楚动人的风貌,欧式浓妆,红唇妖艳,大长腿在昏暗的夜色中依然晃眼。
柏言诚的车门甩响,手里掐着烟蒂,声不大压迫感逼人,“东西拿完就走。”
“知道了。”乔思楚环手抱胸,“可能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时候的画本,但我是个念旧的人,东西放在你这里,保不准哪天被哪个小妖精给弄没了。”
不是不知道她故意找理由来公馆。
柏言诚只想息事宁人,避免乔思楚上楼,叫白姨去楼上帮取。
内外厅光线照耀,人却不见一个。
“你们家就是太惯佣人了,才让她们经常搞不懂自己的分内事,主人家不在,就知道吓跑。”乔思楚不着急,慢悠悠走到里面,寻到餐厅的香味后兴致瞬起。
外面的饭食比不上柏言诚这里的可口。
她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坐下,拿起一副筷子,夹了块笋,味道还不错。
柏言诚在外面给白姨拨电话。
在白姨说云岁让她出去买薄荷的时候,一个预感油然而生,大步迈向餐厅,已经迟了一步。
云岁把最后煲的汤放下时,手腕被砂锅烫了下。
很疼。
又麻木。
最后几个动作是怎么完成的?用餐布将锅底放在防烫垫上,位置不在正中心,她还挪了挪放平,视线的余光瞥见自己拨弄漂亮的四个摆盘,都有了被人动过的痕迹,罪魁祸首的筷子还握在手里。
乔思楚瞥了眼她和那身上的围裙,红唇笑意满满:“你这几年越玩越花了,连请的保姆都这么漂亮。”
云岁没有摘下围裙,手抚过另一只手腕烫红的痕迹,这里曾因为她的疯狂,而留下一道无法泯灭的疤痕,此时烫得越红,她的脸面越发挂不住,浑身上下无不写两个字:笑话。
柏言诚眼睛闭了闭,再出声时早已不见谦和君子的姿态,薄唇字字冰寒:“你出去。”
乔思楚没动,继续吃菜。
“乔思楚。”他盯着餐桌前心无旁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