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倒是理直气壮:“反正这天下英杰尽入吾彀中矣,懂这御人之术便罢了,又何必整日‘之乎者也’地累了自己。”
说完还掐着他的下巴晃了晃。
“阿萝果有人主风范。”季青珣失笑,两人自因驸马之事争吵,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说笑。
想起那事,他笑意淡了些,道:“如今圣人尚未颁旨为你赐婚,一切可还有转圜之地?”
李持月道:“这关头我倒不敢惹怒了阿兄,不过阿兄大抵有意在春闱之后颁旨,不若这样,你金殿夺魁之时,就跟阿兄说要求娶我,到时我一点头,阿兄自不会勉强我外嫁。”
李持月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只是这一回,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这话正中季青珣心坎,他目光愈柔,拥紧了人,“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争到的。”
“好了,去研墨压纸,本公主要答策问了。”她大手一挥,一副文思如泉涌的样子。
季青珣一起身,直接把人勾着腰提了起来,走到书案边放她在椅中,才去开纸研墨,尽心伺候的样子。
一支紫毫笔平举到了李持月面前,她似蕴了深厚内力的绝世高手一般,微微睁眼,矜持地拿起紫毫笔,在纸上落笔。
这自信满满的小模样逗得季青珣忘了侍墨的本分,凑唇亲了她侧脸一记。
然而李持月才写下第一句,季青珣漂亮的眉毛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开篇写得当真……别具一格。
见季青珣果然皱眉,李持月道:“本宫文采不及你与先生,但求一个新字,若是那先生不识好歹,本宫就换一个,才不想听他废话呢。”
李持月不再见那上官峤,季青珣求之不得。
“如此,确实让人耳目一新,细细看来,没有应试的匠气,拙朴自然。”季青珣睁眼说瞎话。
“哼哼——”
李持月被夸得意味不明笑了两声,又闲聊般问了一句:“太子如今逮着你做文章,十一郎,你出自公主府之事怕是瞒不住,到时天下人闲言碎语,说你得位不正,可怎么办?”
未料季青珣比上官峤更看得明白:“我知你不愿成为众矢之的,明面上必是要点一位主考官,更何况举贤不避亲,若我真有能力,在什么地方都立得稳当,要是一推就倒了,也是历练不够,难当大任。”
“你最有道理……”见他半点不惧,李持月顿觉无趣。
这时有人在外头敲门,“公主,去城门打听的人回来了,城外一家客栈死了人,如今正在找两个年轻的女子呢。”是秋祝的声音。
屋中二人对视了一眼,李持月说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秋祝走了进来。
韦玉宁还在跪着,这个角度看见去,正好见到季青珣挨着李持月站在书案前,好似一对璧人,季青珣甚至两手搭在案上,将正在写字的持月公主困在双臂之中,占据之意明显。
她在关陵的时候,他们日日都是这样相伴的吗?
其实在院中跪了这么久,韦玉宁也渐渐想明白了,十一郎今日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救自己罢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自己去死。
公主定然是看出了她和十一郎关系的不同寻常,才要痛下杀手的。
可怜十一郎扛着公主淫威,再三阻挠不得,才会拖延时间救她,他已经尽力了,自己实在不该怪他,毕竟是自己的出现让十一郎为难。
安慰过自己,韦玉宁便也没这么伤心了,可一见他们亲近,又觉刺目扎心,怎么都不顺。
就算是虚与委蛇,十一郎做戏又何必逼真到这个份上,他们莫不是已经……
韦玉宁赶紧甩了甩头,继续低头跪着。
安桃听秋祝把她们在城外做的事说了出来,脸整个都惨白了,一个劲儿地扯小姐的袖子,可韦玉宁只递给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公主府的下人脚程很快,不但把韦玉宁主仆进城门的时间打听到了,城门守兵当值多年,早练就了一双利眼,两个年轻女子没有男子相随出行,本来就是非常蹊跷的事,自然显眼。
下人打听完消息,还和衙门查案的人碰上,得知了城外客栈死了一个不知身份的男子,系服食了乌头草中毒身亡,而跟着他一块儿投宿的两个年轻女子不见了踪影,锁链落在床下,凶手看来就是她们二人。
秋祝将打听到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李持月听罢,看向季青珣的眼神似笑非笑:“看来你这表妹不简单啊。”
季青珣也没料到韦玉宁进城前会扯上命案,不过听到铁链,又想到下属禀报二人刚到京时的状态,便能猜个大概。
年轻女子出门若是失了警惕,就跟羊羔跑进了狼群之中差不多了。
他说道:“此事想来并不复杂,仔细思量便知道,客栈投宿用的怕是女子的路引,二女又被铁链拴着,只怕是这男子拐卖良家在先,才会遭了她们痛下杀手,其情可悯。”
他一向洞若观火,很快将对错倒转过来。
李持月见他虽然话中维护,可神色却完全不为自己的“表妹”遭受的苦难生气伤怀,忍不住问道:“十一郎,你当真不在乎你的表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