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起身吧。”她道。
良太妃吩咐扶着她的侍女快去把韦玉宁扶起来,她跪得太久又受着伤,要自己站起来有些艰难。
瞧着太妃这份紧张劲儿,李持月忍不住再问一句,给她们拉拉仇恨:“不过良太妃能看上你,倒是让本宫惊讶,毕竟这宫中实在不缺你这样的,冯娘子,你说说看,你比她们好在哪儿呢?”
韦玉宁脚跟刚安上的一样,手扶着两旁的宫人勉强站稳,她低眉说道:“奴婢觉得,这世间有时候就是没道理可讲的,左不过是一个眼缘。”
她说给李持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须去怀疑十一郎的真心,公主再美再尊贵又如何,感情是假的就是假的,可怜她还在这儿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占尽了世间宠爱,根本不知道十一郎对她不过敷衍。
公主听罢,含笑点头,起身走出了暖阁。
“对了,良太妃,往后你只怕要好自为之了。”李持月忽道。
“牵萝,你说什么?”良太妃不大明白。
公主这趟过来,人罚也罚了,往后该依旧一团和气才对。
可李持月偏头看来,眼中尽是凉薄:“往后这悦春宫出点什么事,不必再往公主府报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泠低头上前,问了一个尽本分的问题:“公主,若是太妃病势有变,可要……”
“也不必,太妃是宫里的老人了,谁见了不得给几分薄面,医正自会尽心尽力。”
李持月这话听着好听,可是谁不知道,悦春宫住的不过一个太妃,要不是有公主帮衬,早就和别的先帝妃子一样,驱到庙庵里去了,哪里有今日受人伺候的光景。
良太妃渐渐明白过来,李持月是不打算管她了,登时滚下泪来。
她不大能理解,只是因为救下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子,何况韦玉宁也解释过,与李持月的冒充清清白白,凭她们这些年的交情,李持月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这件小事呢?
“公主,我因何沦落到此地,你难道不知道?”
要是没有她,援军不会这么快进入宫门,如今称帝的只怕就是韦氏。
她为李氏做了这么多,李持月怎么能这么对她?
“自然是知道,你才能在这悦春宫住下,不过登上皇位的是本宫的阿兄,照看太妃的事终究是本宫越俎代庖了,往后,你有事自然该往阿兄的紫宸殿去求,他怎么会不应你呢,本宫如今管着武备库了,实在是鞭长莫及。”
这话不只是说给良太妃听的,还有整座悦春宫的宫人听的。
持月公主的话向来有着仅次于皇帝的效力,现在她发话了,不需多久,悦春宫就几同冷宫差不多了。
“牵萝,你先别走!”
良太妃拉住了她的手,面色急得青白,“但凡你有脾气,撒出来就是,我都听着就好,难道你真要弃我们十几年的姐妹情不顾吗?”
见李持月理都不理,她仍要说:“就算你讨厌玉宁,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若只是寻常拈酸吃醋的事,李持月当然会看在和良太妃的情分上放过,可惜这个女人……真放过,她的四个亲信死不瞑目。
李持月半丝感情也无:“本宫好恶,别人揣测还来不及,还没见人敢明目张胆来冒犯的,太妃,你往后就好自为之吧。”
得罪了她,该着急上火的是良太妃,从来都不是大权在握的公主。
才是秋天,良太妃就如同被抛进了雪洞里,脸色一层层苍白了下来。
李持月说完话,慢慢挣开了良太妃的手,携着秋祝解意离开了悦春宫。
公主的裙摆扫过,消失在了宫门外许久,跪地的宫婢们慢慢抬起头。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间交流的都是同一件事:现在公主当众给悦春宫没脸,良太妃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们还要留在这儿耽误前程吗?
第53章
马车在陈汲家宅院停驻的时候, 陈汲正在磨刀石上磨一把剃刀。
他请寂淳大师算的日子,今日正好剃度,他趁着年轻多攒功德, 让知柔来世能托生一个好人家。
门上铜环被轻轻叩响,磨剃刀的动作一顿, 是谁此时登门?
他担心家人阻挠,就把他们都支出去了, 如今就算回来也会直接推门, 所有不是他们。
将剃刀握在手里,陈汲迈过菜园子,打开了院门。
见到屋外的人,他不由得一愣。
陈汲以为豫王死了,李静岸也死了, 自己俗事牵念已经了结, 不会再见到和这些旧事有关的人物了,但眼前红袍束发的小公子, 似乎是——
“草民见过公主。”陈汲作揖行礼。
知情看到他手中的刀,横臂挡在了李持月身前护卫。
李持月见陈汲一人在家, 手上还拿着剃刀, 皱眉问:“你……是不活了?”
不想活了早说啊,不如当初直接唆使他在豫王府门前一头撞死, 事情不是闹得更大。
陈汲看向手里的剃刀,忙收起来,“不是,草民正准备剃度出家。”
“起来吧, 出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