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皇帝真是听了一脑门的官司,已经不想给他们断案了,他说道:“三娘,你就莫要任性了,闵徊妄图刺杀王爷,此罪绝不可恕。”
她蹙着眉小声说:“那我的面子呢,答应下来的事,难道就这么放着,那我不就成了整个明都的笑话了吗。”
皇帝道:“你就装个样子去查,只是最后,这件事仍旧是闵徊的过错,那些为他喊冤的,捉一个带头的杀掉就是。”
“装着查是怎么查啊……”李持月嘟着嘴不满,但到底是没反对。
豫王逃过一劫,心中长舒一口气,告罪了几声就退下了。
李持月见人都走了,戏也唱累了,起身也要走,皇帝却说:“你不是跟朕求先生吗,现在可去文德殿见一见。”
她扭过头问:“阿兄选的,是我想要的那个吗?”
这倒不是。
皇帝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满足妹妹荒唐的要求。
“三娘,那上官峤到底是进士出身,你起意要寻夫子,就好好学着知事明理,而不是借着找夫子给自己寻什么乐子。”
“不是他,那我不学!”李持月丢下这句,甩着袖子就出了太昊宫。
知道妹妹因为自己偏袒豫王不快,皇帝也没生气,只是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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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殿门知情就知公主心情甚差,她一手推开了自己,直接踩在了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登上了舆车。
秋祝捧了凉瓜与公主:“可是圣人不愿公主再查?”
李持月摆摆手,卧在软狐裘里,恹恹说道:“是啊,不过也不是一事无成。”
她只要一个名头就够了,至少李静岸受了罚,她再盯紧一点,豫王府也不敢悄悄关心,李静岸这条腿便不必再要了。
李继荣在骁卫府没有了靠山,闵徊回骁卫府后,受到了压制会小许多。
解意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这里面的好处多着呢,”李持月下巴一扬,“不必灰心,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此道不通就另找一条路。”
春信道:“公主,刚刚就你在灰心。”
“……”李持月拿凉瓜堵了她的嘴。
不过话说得轻巧,既要给闵徊脱罪,又要保住他在郎将府的职位,武备库那边也要早早备着人……可不容易啊,她苦着脸撞车壁。
千头万绪,且走且看。
李持月在摇晃的舆车里闭目养神,车内奴侍相视,皆是安静了下来。
舆车经过广德门,匆乱的马蹄声几乎惊着了公主的马,舆车外的人连忙告罪。
“无妨。”李持月睁开了眼,朝外头看去。
能疾行至此的,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
得了公主的宽恕,那气喘吁吁的参军将一卷卷轴呈交给了内侍,内侍亦是行色匆匆地往宫中走。
李持月着意看了一眼参军的脚面,污泥浸了小半截腿,那马的肚子也沾满了黄泥,显然是趟过了什么地方。
这几日的雨……
似一束暗芒划过了心头,李持月骤然记起了这场水患。
櫆河水淹七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水患褪去,伏暑的热气让那些来不及掩埋的尸首腐坏,瘟疫就滋长起来了,最终落得封城治疫、十不活一的结局,是大靖立国以来又一触目惊心、几伤国本的祸事。
解意见公主看那参军出神,也瞧出了端倪,说道:“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听钦天监那边的消息说,怕是夏汛要来了。”
李持月眼珠碌碌转了几圈,忽然知道自己要怎么救闵徊了。
“走吧,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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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回府,李持月只是换了一身男装,连舆车也不乘,又骑马出了门。
她只带了知情,隐了身份往大觉寺去。
大靖朝尚佛,正是上香日,即便下着雨,大觉寺中往来香客也是络绎不绝,李持月在门口就勒停了马。
这大觉寺在城外,是一座有名的千年古刹,原声名不显,但寺中大师曾有批言,大靖朝将出一位女皇,时无人作真。
等这位女皇帝真的出现了,才举世哗然,叹其灵验,古刹更得了先皇帝青眼,香火愈发鼎盛。
步入寺中,听到的不是梵音清神,而是推搡挤挨的吵闹声。
“别挤了,这石板路滑,哎哟!”
正值时雨,外头很多香炉都浸湿了,一群人拥着往架了雨棚的香鼎里烧香,不免拥挤了起来。
李持月本扫一眼便不再看了,却被一个孕妇吸引住了视线。
她肚子已经隆起,李持月看着像七个月的样子,妇人一手拿着香,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顾虑着身孕,没有同上香的人挤到一块儿去。
李持月想起了前世,她刚有孕,本不信佛的人也常来这大觉寺,想给孩子求一个安稳喜乐,眼前的妇人大抵也是如此。
可妇人即便站得远,挤出来的人还是碰到了她,她后退一步,却踩到了生着青苔的石砖,湿滑打脚。
臃肿的身子晃了一下,显见是站不稳。
李持月惊了一跳,她忘了吩咐知情去救,自己就跑了过去。
踩到一个松动的石板,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袍角也没管,伸直了手去够她。
她竟是不忍再见一个女人失去孩子。
妇人晃了几下,眼见是稳不住了,以为终要摔倒,闭上眼睛心中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