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背却感觉到被人稳稳托住,未真的摔到地上去,妇人按着心口长出了一口气,幸而被人及时扶住,不然怕是要生悲剧了。
睁眼看,是个着男装的小姐,容颜皎如秋月,天仙一般,大靖朝民风开放,寻常小姐出门多有穿男装的,所以无人觉得李持月这打扮有什么奇怪的。
她万分感念道:“多谢娘子。”
李持月将人扶稳才松开了手,道:“不必,小心脚下。”
夫人那去捐香油钱的郎君回来了,妇人和郎君说了方才的事,郎君默念了几句菩萨,又对李持月千恩万谢,之后方往山门走去。
李持月望着夫妻两人离去的身影,默立的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切,都被刚进山门的上官峤看在了眼里。
缘何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会对素不相识的孕妇,露出如此哀伤之态呢?
“公主为何这么着急,摔着如果是好,诸事属下来办正好。”知情皱眉看着她的靴子,方才李持月忽然冲了出去,只为扶一个布衣妇人,让他有些不解。
李持月摆手:“无妨,没有浸到里面去,走吧。”
第20章
大觉寺越往后越是清幽, 沿着廊庑见到一株古松,李持月拦住了一位知客僧。
“寂淳禅师可在?”
知客僧双手合十:“今日侍郎府夫人来做法事,师父还在讲经。”
李持月便打发了人, 坐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古松,知情问:“公主就这样等着?”
“不急。”
等了许久, 寂淳禅师才出了佛殿,往禅房这边走来。
李持月幼时曾在宫中见过他的师父普广禅师。
那时普广禅师云游才归, 回到明都, 仅着粗布袈裟面见女帝,少论佛经,说的是天下间的奇事趣事、农桑之事,李持月听得倒不枯燥。
随行的小沙弥和她一般年纪,静默一旁, 双手合十。
李持月坐不住, 跑来跑去撞到了他,他也只是默立着不动, 垂目的样子像个小菩萨。
如今着锦襕袈裟的寂淳禅师并不是当年的小沙弥,而是普广禅师的第三位弟子, 与他师父和师兄的秉性相去甚远。
见到李持月, 寂淳忙上前:“不知持月公主大驾光临,小僧有失远迎。”说着将李持月迎进了禅房去。
李持月一路看来, 连这禅房,也是久未修缮的模样了。
因为季青珣的关系,公主府和丰德寺来往更加密切,而东宫则多去宝定寺, 皇上素喜皇恩寺和妙胜寺。
而这大觉寺,因预言兴, 也因预言败。
在先女帝殡天之前,普广禅师也自言命不久矣,为防有人用预言生事,普广禅师有言,大觉寺再无预言,此后避世而立。
宗室们谨遵遗旨,无人在明面上与大觉寺相交,多是明都百姓来此上香祈愿。
既不与宗室相交,寂淳禅师大抵是不认识她的,李持月蹀躞上连印信也不曾挂,他一眼便认了自己,可见对皇室之事多为留意。
寂淳佛门出身,却有着商人的市侩。
时明都的寺庙多有放贷牟利之事,大觉寺私下也做上了这门生意,他六根不净,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使,却碍于先师之言束手束脚,如今正是想找靠山的时候。
前世西北军费见绌,季青珣寻由头抄没大觉寺田产之时,就从这位禅师身上抄出了金银田产无数,充到了军费上去。
李持月如今还用不上他那点银子,却惦记上了大觉寺的声名。
禅房中,小沙弥给二人上了茶。
“连日大雨,京畿道黎民日子难挨,本宫也难免生出些忧思,此番来大觉寺,是想求一个雨停的日子祈福,求上苍怜惜这天下生民,莫让櫆河水涨。”她垂下眼睑,话中忧虑甚深。
“善哉善哉,公主心诚,定能逢难化吉,不若小僧在那天王殿中为公主点灯祈福,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得亦复如是不可思量[1]……”
寂淳东拉西扯,说出的全是废话。
李持月借喝茶之时默默翻了个白眼,找了个气口打断了他,“菩萨可说,这雨几日能停啊?”
寂淳顿住,讪讪道:“这……先师有言,大觉寺再无预言了。”
“大觉寺再无预言?可本宫为何得普广先师托梦,梦中先师让本宫来大觉寺,说寂淳禅师会为本宫排忧解难。”
寂淳只道这托梦只怕是托词,公主驾临大觉寺他自然欣喜,可自古贵人的饭哪有好吃的,还不知道公主究竟为何而来,他尚不知如何权衡。
不过公主这座靠山都亲自来了,他早有心思,也该抓紧才是。
寂淳未将话说死:“公主有何吩咐,尽可说便是,小僧力所能及,没有不应的。”
“本宫知大觉寺之困,圣人如今器重皇恩寺,禅师佛法精妙,却不得器重,本宫也为禅师心生不平。”
李持月嘴上为寂淳禅师惋惜,心中却知此人秉性,空论道法,心无慈念。
这便说到寂淳的心坎上了,但他也知道自己绝无预言之能,只怕吃不上这碗饭。
可他也是上道:“公主心怀万民,小僧身为佛门中人,亦有普度众生之志,还望公主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