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啦老啦,不中用啦。”老者自嘲一笑,缓缓起身,先朝一旁神色凝重的殷岃道:“放心。”又转头朝面露忐忑的周窈窈道:“你还年轻,不算严重,好好用药,定然能康复。”
闻言,周窈窈眼睛一亮,跳下那麻绳横榻来,重重朝老者鞠了个躬。
老者本以为她要跪下感谢自己,忙伸手去扶,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他定了定身子,有些奇怪地瞧了一眼周窈窈,疑惑道:“贵人可是西域来的?”
“什么?不是不是不是。”周窈窈连忙摇头。
殷岃也投来了奇怪的眼神,来回在她和那老者身上打量。
老者一抹胡须:“那倒奇了,老夫瞧贵人这动作,倒像是西域那边的。老夫曾经接诊过两个人,后来治好时,他们也是如贵人这般感谢老夫的。”
说完,老者嘴里低喃着“怪哉怪哉”,一边掀开门帘,朝另外一个屋子里去了。
周窈窈对上殷岃探究的目光,尴尬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父母之外,我只跪您,便只朝大夫鞠了躬。”
她本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但顺德居然在一旁频频点头,连声附和道:“皇上,才人说得对啊。这世上如今除了您,哪里还有能守得住才人跪拜的。”
殷岃眼眸间的探究缓缓散去,沉声道:“好好坐下,等着正骨上药。”
周窈窈重重点头,用力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殷岃说得是“正骨”。
明明那老者还没来呢,但一听到这两个字,她仿佛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咔嚓”声。
见她面露退意,殷岃正想说她两句,忽见周窈窈又挺起了胸膛:“正就正!”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正骨?
“贵人有这般胆气,老夫便放心了。”
周窈窈刚说完豪情壮语,老者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好听了个正着,他哈哈一笑,手上带了一层闪着银光的手套,看上去很是精密,手里还拿了托盘,上面放着烈酒、火折子、和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水。
甚至还有一柄锋利的匕首!
周窈窈不敢再看,忙偏头去躺到麻绳床上,闭着眼咬住自己的牙。
片刻后,她感觉到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掌拉过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别怕。”
周窈窈点点头,心中莫名多了股勇气。
老者缓步行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拿起了匕首。
“镗朗”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
周窈窈只觉得汗毛倒竖,要不是提前咬住了唇瓣,定然又要吓出声来。
她听见老者抱歉道:“哎呀,不好意思啊贵人,年纪大了,有点拿不稳东西,不过你放心,老夫正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着,他捡起了匕首,听声音,似乎是用酒净了净。
周窈窈重新合上眼,感受着酒水从腰间滑过。
“妈呀!”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周窈窈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
早知道这般疼,她还不如回家之后做手术呢,这也太疼了!
“快,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削掉了一块肉,不然怎么能疼成这样。”
周窈窈眼泪汪汪地抬头,望向殷岃,凄惨道:“有没有止疼药?麻沸散?无论什么,弄上就行。”
话还没说完,她望着男人的神色,愤怒道:“你怎么那般神色?这么嫌弃我吗?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如此对我,我真是命苦啊!”怎么还不快到闰二月二十九,她要自杀!
殷岃听她连珠炮似的轰炸了一番,脸色越来越僵硬,等她说完了后才沉声道:“你动一动。”
“肉都烂了你还叫我动......”哭嚎间,周窈窈不小心牵动了腰,刹那间便没了声音。
殷岃铁青着脸,朝被吓得愣在当场的老者道:“给袁大夫道歉。”
老者抚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个笑来:“不妨事不妨事。”
他用尽量宽和的声音朝周窈窈道:“你再试试,是不是一点都不疼了?”
周窈窈扭了扭腰,点点头,奇怪道:“好得这般快吗?适才我还以为把肉割了呢。”
姓袁的老者笑道:“正骨就是这般的,疼得凶,好得也快,不必用什么麻沸散止疼药一类的,根本用不上。”
周窈窈喜笑颜开,不过又有些疑惑:“那您适才那匕首干嘛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把肉割开正骨呢。”
“哦,你说这刀啊。”
袁大夫拿起匕首,笑道:“我打不开火折子,可倒了酒之后要用火点燃,所以就拿了匕首好开火折子。”
说着,袁大夫还给周窈窈示范了一下,一刀下去,竹筒里的丝绵没有任何停顿,立刻燃烧了起来。
“原来如此,哈哈。”周窈窈尴尬地笑了笑,为了掩饰尴尬,又重新躺了回去,朝袁大夫道:“袁大夫,我脖子也有问题,您也帮我瞧瞧吧。”
袁大夫略一迟疑:“可以倒是可以,但是......”
他望向殷岃:“脖颈不比腰部,更要脆弱许多,老夫虽然经手过无数病人,但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什么问题。”
周窈窈一愣,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咬咬牙,狠心道:“哎呀,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