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里寻了一枚南海玉珠,此珠常年温润,佩戴在身上寒暑不侵。
如此一来,温青缇渐渐不生病,身子骨也慢慢养好了,更不似小时候那般体弱多病了。
小时候她将这珠子带习惯了,天长日久,这玉珠随身也觉得亲切,大了也没有摘。
后来这颗玉珠自己不慎丢失,也不开心许久。
终究是戴惯了的东西,随便就没了,这心内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那时候她也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没来由的哭闹,人也懂事了许多。她身子既然养好了,也没必要再折腾家里人。
日子以久,那种遗憾仿佛也是淡了些,也并不如何了。
可是现在,陈济送的聘礼里,就有一颗南海玉珠。
温青缇手指轻轻的打开了锦盒,盒中一颗珠子莹润而生辉,观之也是温润剔透。
陈家礼数周全,送的聘礼也是极为阔绰,为鄞州上下津津乐道。
其实区区一颗冷暖玉珠也不算什么。可温青缇手指轻轻拂过,心尖儿也仿佛平添了几许浅浅暖意。
关键是陈济显得对自己十分的上心。
阿济,他好似很关心自己样子。
自己的不乐意,他都知晓吗?
温青缇慢慢的合上了锦盒,双颊却是生出了一丝红晕。
这时候她母亲杨珠踏入房中,她满眼爱怜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可她心里却禁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女儿出嫁在即,杨珠握着女儿的双手,忽而轻轻说道:“这几日你父亲人前开怀,人后却有些郁郁之色。因你婚事,他大约也是有些不开心的。阿缇,你,你可曾觉得委屈?”
温青缇本来满腔的柔情蜜意,此刻听到母亲这么一番话,反倒微微一愕,禁不住有些吃惊:“女儿自然是欢欢喜喜,心甘情愿,何来不愿意?难道这门婚事,这门婚事有什么不好之处?”
这门婚事,难道不是两家都喜闻乐见之事?
可是母亲为何这般忧心忡忡,仿佛有一团阴云隐匿在眉宇之后呢?
四姓通婚是常有之事,故而彼此间也是沾亲带故。母亲是杨氏女,论起来还是杨炎的亲姑姑。这种婚事,在鄞州四姓中十分常见,缘何会心生不悦呢?
杨珠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事,自然两姓之好,是一桩喜闻乐见的婚事。可是女儿,陈济眼睛是好不了了。陈家对外说陈济是颅内淤血未散,故而失明,在家养着。可是其实他双眼乃是旧疾,早年就有,小时候就知晓他会有失明的那一天,如今终究到了这一日。”
“不错,他是了不起,在眼睛失明之前做了许多大事,可是命运薄待,他一双眼终究不行了。若不是我的女儿嫁给他,我会觉得陈济很好,甚至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可是如今,是我的女儿要成为他的妻子——”
“他眼盲不能做官,他的人生光辉已经就这么过去了,从此他剩余的人生里,也只剩下平淡的苦涩。也许,他内心会不是滋味。而男人若心里不快活,最能感受这一点的却是他的妻子。阿缇,我担心你并不会快活。”
“可叹就算如此,这桩婚事也不能退了。因为这已经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陈济现在颇有名望,就算是温氏一族之中,也有许多人倾佩于他。而他除了眼睛不行,也没别的什么毛病。若是因为眼疾而退亲,那将会引来怎么样的狂风暴雨和道德谴责!”
“阿缇,你不得不嫁给他,也只能够嫁给他。”
杨珠说到了此处,也是满心的酸苦。
可温青缇却松了口气,甚至微笑着轻轻摇摇头。
她缓缓说道:“母亲,你这样说,倒也不对了。我听了你说这些话,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反而有一种怜惜。我想要嫁给他,照顾他。”
越接近婚期,温青缇的这种感觉也是越发强烈。
她面颊染上了红晕,大胆说道;“其实,我喜欢他,我,我爱他。”
那些话说出口时候,温青缇的心尖儿却是禁不住轻轻一颤。
她将这些话说出口,而这一切却是显得这般的顺理成章。小时候她对尹惜华是有过一些朦胧的好感,可是这些好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朦胧幻想,那实在也算不得真爱。
送走了母亲之后,温青缇想起杨珠说的话,提及父亲因为自己要嫁人的事而忧心忡忡。
她想着父亲其实不必如此,而自己呢,可以寻上父亲,劝慰父亲不必在意。这一切,并不是一种非嫁不可的道德逼迫,而是她心甘情愿。
小时候温青缇就知晓,父亲书房里有一处小小暗门,可以避开旁人进入。
温怀仪为人十分严肃,可却很纵容女儿。他容忍小青缇从侧门而入,来和自己说话。
温怀仪私下也会逗弄一下女儿,让温青缇来自己房中玩耍,翻阅那些书籍。
等温青缇长大了,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像小时候一样胡闹了。
不过到了如今,温青缇都要嫁人了,她准备试试跟小时候一样,来寻父亲说说话。
这些心思流转间,温青缇的唇角也是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想着小时候父母对自己关怀,温青缇忽而觉得也许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
只不过这一次她轻轻的靠近了书房,却听到了里面一些谈话声。
然后,她看到了陈济的背影。此刻温怀仪似正十分激动跟陈济说话,这翁婿之间,气氛仿佛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