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眼齐宴,这个自己一手教大、最骄傲的徒弟,背过身:“你们走吧,完成任务记得向我回来报道。”
“长官。”齐宴低着眼没有抬头,声音微哑却无比坚定,“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他曾经两百三十二次向他说过这句话,丰南山从未怀疑,他多希望这次心也能从不动摇地相信他。
“长官。”阮白也站起来,白皙的手搭在身侧那只把手背握出青筋的手上,温言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任务。”
寒风凛冽。
阮白靠在副驾驶,偏头盯着他:“齐宴。”
“嗯。”
她看他怎么都好看,就像现在,外面落雪慢慢下着,盖在玻璃上,模糊了街边的路灯,柔光照进车里,顺着勾勒出男人的侧颜,比起小时候见他成熟了不少,比小时候还要有棱有角。
她才发现,齐宴原来不笑不说话时看起来还挺严肃挺吓人的,平时对她倒不敢这样。
“你怕不怕?”阮白真心发问。
“不怕。”他也毫不犹豫回答。
停了一瞬,他接上:“你怕不怕?”
阮白歪歪头,似乎在思考他这个怕不怕的范围,而后郑重道:“怕,很怕,特别怕。”
她把可以“怕”的范围全想了一遍,发现不管是哪个可能,她都害怕。
害怕他会受伤,害怕她见不到他,害怕他得不得真相。
车内静默了很久,轻笑声响起,阮白蜷缩起身体,笑着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睛眯成月牙看着他细声慢慢说:“但我觉得你应该去做。可怕的事情太多了,要是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正确的就会变成错误的,正义的就会变成荒谬的,白的就会变成黑的,苦苦寻求真相会无功而返,追逐梦想会无所收获,想要回家的人也会找不到路。总要有人去点亮灯,点灯的人是你——”
“齐宴,我真的太开心了。”
她明明笑着说,可最后几个字却是从眼泪中掉落出的。
“阮白。”车停在一边,他转过身看着她,给她轻轻擦着泪,“对不起,那天在医院对不起。”
“晚喽,不接受你这种道歉。”
嘴角翘起一点小小的弧度,他自顾自继续说:“我总觉得你不该当寡妇。”
“我这么漂亮,当不了寡妇的。”
“我总觉得你该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要死了我就嫁给别人。”
“不行,不行的。”
“可以,我不违法。”
“那也不行。”
“那行。”
齐宴盯着她亮晶晶充满坏心思的眼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揉了揉她的头:“敢嫁给别人,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破涕为笑,搂着他的脖子往前一趴,齐宴顺势就把她抱到大腿上:“齐宴,你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他搂着她脑子里没想法,她的头发又多又顺滑,只要一摸就跟有瘾一般,忍不住在指尖打转,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继续回去工作,本来这次也是请了一年的假期,等假期一过可能是欧洲、澳洲、美洲,把孟堂那里拿的三千万给基金会,启动无偿救助计划。”阮白靠在他怀里娓娓道来,基金会她想启动好久了,奈何从阮世昌那里拿不到钱,多亏了孟堂,这下可以实现了。
齐宴点点头,跟着说道:“等我完成这个任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陪你。”
她昂起头,调笑道:“齐大少爷宁愿被我拐跑也不愿享受家产吗?”
他由她取笑,挑挑眉:“就喜欢被人养着。”
阮白笑出声:“好哦,本小姐可以养你,但名分要靠自己争取哦。”
距离组织正式下批任务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齐宴放下手边的工作陪她到处玩,纵然在高丽的时候已经陪她玩了很多地方,但这次不一样,他们没去拍卖场,没去中心大商店。
从街边小巷踏足进普通面馆到路边摊两个人选小首饰,去密室阮白被吓到差点拆了道具屋,到剧本杀齐宴凭借一己之力把整个本子的始末在最后一趴推理出来震惊DC,两个人去看了新年档最火的喜剧电影,出来一起吐槽太难看了,去游乐园比赛夹娃娃齐宴以一个只差惨败阮白,还好拿了整个游乐园射击大赛的第一名,最后两个人做了双层巴士往回走。
阮白靠在他旁边,从游乐园玩了一天喊也喊累了,嘟囔着:“后天过年,齐宴你回不回家?”
“回。”
她没多问,但也清楚,他这次走是要寻找那个真相,而把真相托到这么沉重位置的人现在还坐在齐家,确实有必要再去一趟。
“那我明天去看你。”
这下轮到齐宴愣住了,下意识开口:“你来?”
“对啊,去齐家看你。”她困得不行,后天过年她也该回家了,玩这么多天妈妈快把电话打爆了,再不回去估计真要生气了。
“……去帮你镇场子……”
她迷迷糊糊地说出这句话就睡着了,齐宴歪头看着那张微皱的小脸,实在忍不住捏了捏,怎么能这么可爱。
有的时候连他都要自我反思一下,他看起来真的很弱吗?好像全世界除了她都能欺负他一样。
第二天早晨齐宴还是决定不叫她醒了,静悄悄做好饭提前出门。
有些事实在难看,没必要脏了她的眼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