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怎么?”
他单眉一挑,有股懒散的得意劲, 说:“我梦见舒书跑来偷亲我。”
吴叔整理着桌上的财经杂志,顿了下,想起舒书走时的情景, 姑娘家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 跟他道别,就像要远行, 要他保重,便咬住牙, 余下尽是沉默。
他望着她上了丁嘉明的车, 漆黑夜色沉得仿佛不会亮起, 总有一种要一别经年的钝痛。
“真这么喜欢她吗?”吴叔问。
这句话很多年前心理医生聊天时也问过他,后面还有一句, “真不能放下吗?”
谢京延很想放,很想忘, 她已经丢下了自己,背弃了承诺,也彻底离开了自己的生活,他就也必须要把她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
大二开始,他便像高中那样跟男生们出去玩,本来就浪惯了,什么都会,也玩得开,高高瘦瘦的英俊男生,总是人群中的焦点,甚至还被室友拉着加入了学生会,也不再拒绝女生的接近。
金色浪漫的象牙塔里,不用像高中那样遮遮掩掩,谢京延受许多女生喜欢爱慕,情书告白比之前还多。有人还去打听他的过往,提起高中他也不会回避,但总是刻意隐瞒了和“小哑巴”的一切。
谢京延虽然不是数学系,但得知他数学单科状元的事迹,有数学竞赛也总会来找他参加。他回回拒绝,唯独有次是需要学生会协助举办,他才到了现场,但到底还是没进去,他隔着扇门,站在走廊,目光深沉暗淡地看窗外银杏树叶一片片飘落,直到满地金黄。
大门开启,聊天笑声和人群一起涌出,没人看到他转身前的落寞。他被拉着给大家拍照,不管是本校、外校,还是外国的团队,他都好脾气地一一拍了。
认识不认识的女生,目光都被他吸引。
有个数学系的女生没带手机,问他能不能用他的帮自己拍一张留念。
谢京延看着她手里的个人奖杯,点点头。
女生对着镜头比耶,明朗可爱,跑过来又把他手机要走,说想看自己照时有没有闭眼。
就在旁边,几秒钟的时间,方才还笑容灿烂的女生,还他手机时却愁眉苦脸。
“对不起,刚才我不小心划了一下,看到了相册前面的照片。”女生诚心道歉,见他不以为意,又装着胆子问,“你手机里的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吵吵闹闹的场馆大厅里,谢京延心脏犹如重重一击。
他手机里照片总共没几张照片,只有一张女生的,是高中时他偷拍的她。不管换过几次手机,他都下意识把它存在相册的第一张。
不去看,不去想,但一直都在。
“不是,不是女朋友。”
他们没走到约定的六月七日。
后来这个女生还是在平安夜跟谢京延告了白,但也跟其他女生一样被拒绝了。
“是因为手机里的那个她吗?”女生问谢京延。
“不是。”
谢京延否定了,他觉得自己早忘了,只是自己不想被人管,对谈情说爱没兴趣而已。
他跟父母说自己想学习集团事务,主动要求去偏远的分公司,把假期塞得满满当当,无所谓是做底层还是端茶递水的实习生,反正不用回z市就行,虽然那时他也觉得是离家越远越自在。
可底层哪有那么舒坦,没了身份背景,谢京延受过无数排挤冷眼,也没日没夜加过班、挨过无端训斥。这些他全然都无所谓,他想告别过去,也冥冥之中想让谁看到。
穿上衬衣西装、打上领带的他也果然渐渐褪去青涩,蛰伏着,一步步地展露出惊才风逸。
这确实让谢家长辈刮目相看,等他刚一毕业,相亲安排就络绎不断,对象全是家世不俗,样貌姣好。可都这样那样的原因,吃完一顿饭就没了下文。
莫沁开始愁眉不展,杞人忧天他会孤独终老,但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劝他恋爱的手段就是给他安排更多的相亲机会。
谢京延先是烦,后来也试着努力过,他自请去西北开拓市场,想换个环境,认识新的人,接纳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同样来这里开拓市场的女孩,长相好,性格好,两人合作也十分愉快。在一个惬意的下午工作间隙,女孩问他要不要下班一起吃个饭。
谢京延知道是什么意思,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敲,说:“好啊。”
晚饭气氛不错,女孩体贴温柔,跟他聊了许多,从生活爱好,再到理想人生,都是工作场合不会谈及的,应该是好的开始。
只是最后,女孩聊起家庭,试探起他关于父母的一些事。——女孩是好心也是好奇,那段时间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十分精彩。
可谢京延却失神了,他忽然想起那个沉闷的夜晚,争执的父母,黑暗的衣柜,和那个把耳罩戴在他耳朵上的小哑巴。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饭后女孩提出想去逛逛,谢京延说好,也不想把气氛搞僵。
商场的服装专柜,一件裙子要好几千,女孩选了几件,拎着进了试衣间。谢京延没接销售送上的茶,把卡给对方,提步去外面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