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窗边便传来浓烈的焦油气,火势如波涛汹涌,吞吐着四方墙柱。
尹戴华心道不好,忙回身几步,向却倾奔去。
铎朝征战四方,军队中的士兵素来残忍善谋,精于此道。
果然尹戴华不得不环抱着却倾出来。
这一遭,便直突入众人包围。
“老的杀了,只要小的,小的务必得要活的!”
尹戴华原已是精疲力竭,又带着却倾,此番更是身处险境。
*
“喂,我记着,你是江中郎将身边的,仿佛是个金雕?”
张先仁环抱双臂,远远唤了臧禁知一声。
臧禁知停下脚步,回过身。
“还记得我么,我是张先仁,从前也与江中郎将共事过的。”
臧禁知打量了他几眼,想起他,大概是从前军队中那只大猫。
“你是有事找中郎将么?”
张先仁的目光却落在臧禁知腹间。
她身着一件短黑甲,腹部只裹着层波光粼粼的法术黑纱。
“先时见你,仿佛就有这道伤了,怎么一年了,也不见得好。”
要单是客套,过问句伤口,便也罢了,连年限也说得清楚,那便不单是客气了。
臧禁知又督了他一眼。
张先仁的名声在军队里,非说是好,那也不过是男人口中的风流,在臧禁知眼中,便有所不同了。
张先仁见臧禁知面色只是淡淡的,也并不发作,面上仍是笑着。
“其实倒也没旁的事,就是方才远远瞧见你,想着从前也算是熟识的,才上来问候一句。”
“是么。”
臧禁知心不在焉,也并不看他。
这才叫做是客气。
“闻说中郎将现在忙,想来你也不得闲。也真怪这上头人,非折腾那许多的是非来。中郎将又是个冷性子,想来待你也不怎样好吧。”
“这些话,不是该说给我的。”
你合该是去亲自告诉江端鹤。
“你仿佛很袒护江端鹤啊!”
张先仁又向臧禁知走出一步,怪声怪气道。
臧禁知身姿板正,向后迈了一步,开口道:
“你要真觉得我不容易,便更不该来叨扰我。”
臧禁知一向只说实话。
张先仁那笑,猝然僵在面上。
怔愣了一会儿,他才复又笑道:
“好姐姐,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景况,江中郎将从前与我也算是好友,我这次来,还不就是想见他一见。”
见臧禁知并不回应,张先仁便又道:
“好姐姐,您就放我进去,江中郎将他若不愿意见我,自然也不会见的,是不是?”
“他不在这了。”
臧禁知眺望向远处,语气也只是淡淡的。
第20章 踏血离乡
山色绵延千里,清湖之上,浮光掠影,有如小星,时或烁烁。
此景此色,铎朝是断不会有的,也唯阙国边境,人烟稀少,才得保全如此青山绿水。
江端鹤身骑白马,奔袭于山间。
所着却是黑甲长袍,袍上则是蟒纹,绕银丝绣的,图样有些骇人,形制却是精巧。
他在一丘小山前驻足,伸手抬起斗笠帽的边沿,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远处的小村落间,火光四起。
江端鹤使劲一拉缰绳,白马嘶鸣,向前飞奔而去。
此时桉城的一间小木房外,尹戴华仍旧负隅顽抗。
她肩上插箭,后背则被刮下长长的刀口,前后的衣服都是鲜血淋漓,显然已是身负重伤。
尹戴华身后的一角,却倾正倚在墙根处。
她失血过多,无力再起身,只得伸出手,轻轻唤着娘亲。
尹戴华不忍回头。
厮杀之时,不便沾染上任何温情。
为着女儿,尹戴华再度吃力抬枪,向眼前的敌人挥去。
为首的铎朝士兵下令道:
“上!杀了她!”
几名士兵立刻成阵,举刀向尹戴华刺去。
一个稍机灵些的士兵,走至那人身边,开口劝道:
“老大,我瞧着这女的虽只一人,却实在顽强,不如直接举箭射死便是,还容她伤害我们的人。”
“你个糊涂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上边人要的是后面她那个女娃,若是真伤到了,你担待得起吗?”
被称为是老大的,约莫是个百夫长,狠狠拍了这个抖机灵的糊涂蛋。
“上边人也真是,不过是一个阙国小女子……”
“滚,不许胡诌,上一边去!”
百夫长立刻便打了那个碎嘴的。
是时,尹戴华也已经无力再斗,长枪又是最耗费气力的。
她复又挥枪插死一名敌军,便浑身乏力,跌在地上。
“娘,娘……”
却倾瞧见了,她艰难撑起身,但很快便又脱力,跪坐下去。
“却倾,不怕。”
尹戴华再度试着起身。
对方也是个精明的,自然不会供给她机会。
余下的几名士兵立刻举刀向前冲去,几柄划伤了她的身体,甚有一刀,直插入她胸膛。
“娘——”
却倾下意识想抬起右手,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控制右臂,只得再次跌坐下去。
“我们却倾,从来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