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戴华为着使身后的却倾听见,高呼出声。
尹戴华本身已经没力气了,但是身为母亲,还有。
众士兵同时向前冲刺,狠狠将刀迸入尹戴华胸口腹间。
她至末还是无有机会,说完那句。
我们却倾,从来不必怕的。
“你们不要伤害我娘亲,娘!”
却倾向前扑去,当下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正在此时,马声长鸣,回荡于山谷之间。
江端鹤飞身下马,脱下斗笠,举起令牌,放声呵道:
“我看谁敢再动!”
被他抛下的白马狂奔,直闯入军队中,士兵惊慌失措,四散开来。
铎朝军兵,少用白马。
白马身覆银毛,华色灼灼,不好隐蔽,又因着身姿骄矜华贵,价格高昂,常为王公贵戚出行所用。
军营里,便更是罕见。
为首的百夫长显然并不识得此马。
见马儿发兴,冲散军队,更是有些气急败坏。
他上前一步,正欲质问来人。
这时候,便显出方才那个机灵儿的好处来。
他忙上前,在百夫长耳边提醒道:
“老大,我方才瞧得清楚,那仿佛是中郎将的令牌。”
百夫长一惊,慌急掩饰好神色,再开口时,音量比之方才,低了不少。
“哪儿的中郎将,我怎么没见过。”
“我听说前些时候,封了个江中郎将,在陛下面前,也很出风头呢。”
百夫长佯作镇定,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敢问来者,可是江中郎将?”
江端鹤目光长久地落在却倾身上,只是淡淡地撇过一眼士兵中间的尹戴华,才复又将眼眸定在眼前的百夫长身上。
“带着你的人,滚。”
如若是一年的江端鹤,或许连过问一句都不会,恐怕此时已直接冲入阵中。
“您还没说您是谁,咱们怎么放你进去,照理说我们也是皇帝派来的,您就是官职再大……”
江端鹤手起刀落,那人的头颅便飞出几步远去。
他动作迅速,甚至刃不染血。
这是他多年来研习过的,为的是杀完人后不必擦拭刀刃。
蟒蛇可是很怕麻烦的,连是吃人,都整个整个地吃。
而如今的江端鹤,也不比从前的莽撞。
好歹回答了句,再杀人。
显得礼数周全。
余下的士兵早已慌作一团。
见得此状,更是纷纷噤声,些许个聪明些的,趁此时悄声逃进林中。
江端鹤已走到却倾身边,闻声,只向后轻轻挥了挥衣袖。
他袖间立刻蹿出几条乌黑发亮的蛇,飞也似地朝林中去了。
未有几时,林中便接连传来惨叫声。
“听过五步蛇么?”
江端鹤怀抱却倾,淡淡开口道。
这一句,是对着将死之人说的,不过不是林中的那些。
而是,眼前的众人。
闻言,一个性子刚直些的走上前,劈头盖脸地便道:
“我们可是当今圣上派来的,凭你是什么,也敢在此造次。”
此话一出,一些个看重规矩的,也跟着附和几句。
“可不是!”“不过一个中郎将,好大的架子。”
江端鹤对周边众人并不予理会。
他紧紧拥抱住却倾,一向习武而精壮的臂膀竟微微颤动。
尹却倾手臂上伤口出血已不似方才那般剧烈。
先时尹戴华替她包扎过的,但一早便被染透了,此时残余的血只缓缓淌入衣间。
“江端鹤,你可算来了。”
却倾神识恍惚,迷迷蒙蒙中,仿佛还以为是在梦中。
“却倾……”
江端鹤身体微微发颤,此时他还能克制住,声调仍是极低沉的。
“却倾真的好怕……”
却倾怕娘亲会有事,也怕自己会再不能睁眼。
人一咽气了,便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脑海中一直反复出现着冯小果的身影。
那些情景也总是相似。
因为她早早离世,却倾所能记起,也不过是回忆中事。
人死了,便只有在旁人的回忆中,才能见到。
“却倾,对不起。”
江端鹤紧紧咬着下唇,眼眸中攒蓄的泪水猝然滑落。
他口中吐出的言语也染上褪不去的哭腔。
原来他方才一直耐不住地发抖,实在抑制自己的泣音。
是时,江端鹤眼中,从来不曾改变的金色瞳仁旁,竟染上猩红的血丝。
这是蛇类绝不会拥有的,在人类中,却是寻常。
江端鹤身上的金色法力,渐渐流淌入却倾的伤口处。
而他猛地偏过头,以狠戾发红的蛇眼怒视众人。
江端鹤上半身流动着耀目的金色光彩,下半身,则翻涌起滚滚乌尘。
半刻钟不到的时候过去,众人便都淹没在浓重的灰黑雾色之中。
江端鹤怀抱却倾,缓缓升腾。
却倾身体恢复了些许,如梦初醒,也赶不及去问些旁的,只急声说:
“江端鹤,我娘,我娘还在下面。”
江端鹤怕她挣脱下去,便紧紧将她扣在怀中,声色中满是怜惜。
“不怕,却倾,我们等下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