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得飒飒声,路上愈发颠簸。
车身晃动幅度也越来越大,就算是久经地铁与公交锻炼的苏卿卿也实在受不住,晕车的感觉直冲脑门,她阖着眼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双唇紧抿想着再忍一小会儿就好了。
“停车。”顾子珘道。
“不用。”
“不急,我们不需要赶路。”
苏卿卿这一段时间都没能好好休息,作息规律乱成了麻团,她面色不佳,待车停稳便马上下车大口呼吸空气平复。
顾子珘也带上帽子走下来,朝手下挥了个手势,后者立马意会,右手握住腰间剑柄站在车旁谨慎地查探四周情况。
他们目前所在的蜿蜒小路比较偏坡,但好在后面汇入平坦大道便会稳当不少,远处云山飘渺,近处怪石参差,竹影婆娑,像是一处远离世俗烟火的净土,视野内一片护眼绿意。
苏卿卿放下水袋擦了擦嘴,捏着胃口的爪子终于松开,灵魂附体缓和了不少,她回身就要开口说话,"可以继续走"的前两个字刚说出口。
猝不及防间,肩膀被人轻柔揽过,一支断箭几乎擦着顾子珘的小臂,将将没有划破衣服,咚的一声,向后直直扎在竹竿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声了什么事,只觉得身旁的人气息很不对劲,就好似一向松弛的弓突然紧绷起来,隔着帷帽看不清眼神也能察觉出这明显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
很快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二十多个手握长刀短箭的劫匪快步靠近,他们穿戴粗布衣帽,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脸上堆着邪恶的笑意,像是兴奋于自己终于拦上一回有钱的过路人。
“上车。”顾子珘对苏卿卿道,又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方才盯着对方头领看了有一会儿,然后居然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在苏卿卿身上,还有时间左右查看人有没有受伤。
“那你呢?”
“我来驾车。”
“?”
那……那车夫呢?
这话没来得及问出口,劫匪好似对这种忽视他们的态度极为不满,带头的那人打手势进攻,一时间响起所有武器出鞘的声音。
苏卿卿低头弯腰躲飞箭,临到车里还是抽空顺着窗户向外瞥了一眼不远处以一敌多的战场,车夫动作迅速果断,身影敏捷没一会儿就已放倒三人。
想到这人是顾子珘找来的,有些功夫傍身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她的心里闪过各种猜测,表面上便没了声息,一路上的寂静更是衬托出某种不可言状的氛围。
直到晚上,苏卿卿身心俱疲在车内睡着,顾子珘坐在外面的石头上闭目养神,手指置于膝上不时点动。
指尖动作停滞时,车夫才从燃烧的火堆后出现,淡淡血腥味所剩无几,衣服整齐利索毫无打斗痕迹。
他拱手示意:“大人,只是普通劫匪,没有特殊身份。”
“嗯。”顾子珘应完突然一笑。
手下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怎、怎么了?”
“没事。”顾子珘摇摇头,扬眉望向不远处的马车。
“也许,快要瞒不下去了。”
车内的苏卿卿眼睫微动,闻声缓缓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事业上的巨人,爱情里的矮子。
第18章 把大象放进冰箱里需要几步
城门未开,等待的队伍已经如游蛇般排得老长,货物马车按照不同类别分站三列,远远望去参差不齐。
天光蒙蒙亮起,越过雄伟城墙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梯形阴影区,灰色边沿随着时间愈见分明,其外起到装饰作用的花圃馥郁芬芳,叶尖挂着露珠娇艳欲滴,是早起赶路人疲惫心灵的慰藉。
不少店面算准时间在城外大树底下摆摊,从早点到杂货到算卦…硬生生形成一道便携式小市场,四角竹竿支起正方粗布,蒸笼冒出腾腾白气。
人们刚开始还会笑话这些店家精打细算的算盘,不一会儿站得腰酸腿麻纷纷过去照顾生意,熟练地从桌下抽出板凳,几人一聚分成多个小团体喝茶闲聊消磨时光。
顾子珘靠在窗牖旁,揉了揉太阳穴,听得几句漏进来的闲话。
“小兄弟第一次来京城吧?过来坐着歇会儿,离开城门还且有一阵儿呐。”
少年穿了件半旧的暗灰色粗布衣服,身前外衣衣领处鼓鼓囊囊得露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旁边还有一匹承担所有背囊重量的矮小瘦弱的马与之相伴,样子倒是颇像外乡人进城。
他正巧长途劳累,听到这话便也不推脱,笑着靠近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太简单不过,”对面的老者胡须颤动,伸手一指,“因为你怀中这只幼犬。”
车内顾子珘缓慢抬起眼皮,正好与掀帘弯腰进入车厢的苏卿卿四目相视,后者微微愣怔,似有些慌乱道:“再多睡一会儿吧,你定是没有休息好。”
昨夜车夫身兼重任前去解决劫匪一事,顾子珘的身体又扛不住通宵疲劳驾驶,安全起见二人在竹林中一里一外将就一宿。
原本清风竹叶沁人心脾的声响在四下无人的黢黑夜也变得恐怖非常,更何况临近京城,两人心思繁乱到几乎都没有真正睡着,现在四肢带着半斤八两的倦意比前日沉重好几分。
顾子珘等视野从模糊转至清晰,目光停留在苏卿卿脸侧那自然垂落沾水微湿的碎发上,旭日初升,阳光甚好,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闪着莹莹微光,让人直观感受到冬日已然过去的事实,在温度适宜的春日里以冷水擦洗过的脸,不用施加任何粉黛,干净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