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广播收尾的英文选段诵读。
这段文本很长,足足四百多单词,要念满五分钟,不能出错。
从上午文静将这项任务拜托给她开始,她就已经练习了许多遍了。
但触碰上麦克风开关的瞬间,她依旧有点控制不住的指尖微颤。
——她朗读的声音,会经由全校上百台音响设备放大、扩散,传遍整座三中。
几千师生都会听见她的演出,会有人跟着她朗读的节奏,进入这个故事,聆听她的每个单词、每句语调。
乔方语很紧张,沈饶却仿佛完全不担心她把事情搞砸,自顾自开始检查起收音室里的电路板了。
乔方语深吸口气,将纸页平放在桌上,挺胸抬头,推开音响。
“Once upon a time……”
收音室内没有一点杂音,沈饶站在她后方,封闭的地下室有点闷热,乔方语感觉自己胸口都有些出汗了。
但她没有动,甚至没去抹一下额间细密的汗珠,而是保持着坐姿,流畅而抑扬地念完了整段故事。
操场的香樟树边,远远有人成群结队嬉笑跑过。
许惩坐在场外的高杠上,少年懒懒散散地拨弄着手机,神色倦怠,带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刚有人想凑上来搭讪,就被旁边人慌张拉住了,小声道:“许惩今儿心情不好,别去惹。”
“啊?”
“刚大李过去,才开口,就被他怼了一个字,‘滚’。”
于是人群聚而复散,少年撑着铁杠,偏着头,后颈拉出一道冷白的弧线,一点发茬在风中飘扬。
他坐在整座学校最安静空旷的地方、最响亮扩音器的正下方。
从晚霞满天到星光初降。
就像是替她看了整场,地下室里看不到的日落。
“本期广播到此结束,感谢你的收听,再会。”
结束音乐响起的时候,高杠上懒散的少年终于动了,将结束录制的手机丢进口袋,纵身一跃跳下。
衣摆振风飞扬,漆黑耳钉熠熠流光。
操场边盯着他的女生小声惊呼,见他走近,又红着脸问好。
许惩目光都不动半分,径直从人群穿过。
女生有点失落,朋友安慰道,算了吧,就当来听了半场英文讲座。
女生笑了下:“是哦,今天这个播音员念得还挺好。”
殊不料,前面早已走过的许惩忽然回头,望向她的表情懒且拽。
“念挺好的是吧?”
女生:“……?”
许惩挑了下眉,懒洋洋道:“我也觉得。”
第34章
这一周来的天气反反复复, 时晴时雨。
沿海有台风,听说香港都挂起了十级风球。
南城不沿海,却也下了好几场暴雨。
文静的感冒也受这变幻莫测的天气拖累, 始终没好透。
她戴着口罩,眼睛里汪着一包水,愧疚地说:“对不起啊乔, 我没想到我会弄成这样子, 害得你都不能专心复习。”
乔方语撑着伞往外走, 望着她, 很松快地笑:“没事的呀,文静。”
“我们是朋友嘛。”
文静顿两秒:“呜呜呜我的乔——”
乔方语是真的没有把广播站的任务当成拖累。
爷爷奶奶从小对她的教导都是“大考大玩, 小考小玩, 不考不玩”。
功夫要下在平时, 这样无论有什么困难,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所以乔方语很珍惜能够在广播站工作的机会, 每次播音结束后, 都会回去默默复盘,反思沈饶指出的问题, 争取在下一次做得更好。
一来二去几天之后,就连向来龟毛的沈饶,都对她的英文诵读无可指摘了。
联考前一天, 乔方语依例来到广播站, 顺利完成了整场广播。
结束时沈饶随口问她:“你们高二明天五校联考?”
乔方语点点头。
沈饶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五校联考的试卷一向偏难, 我当年成绩也不算十分理想。考完后我根据难点做了些梳理, 学妹感兴趣, 可以拿去看看。”
乔方语有点受宠若惊,四下望了望, 显而易见,收音室里只有沈饶和她。
“……这是,借给我的?”她仍旧有点不敢相信。
“是。”沈饶摸摸鼻子,“本该早些给你的,只是翻找了太久。”
乔方语懵然接过了笔记本,惶恐和不安再度翻涌,她第一反应仍旧是想要推拒。
“我,这——”
沈饶这般人物,以他在光荣榜上的位置,这本笔记,又有多少人想要得到?
而她只不过因着朋友,短暂和他有些交集罢了。
这份关切,于她而言,有些越界了。
沈饶看她慌乱神情,心下微叹,只好改口说:“好吧,是这样,乔学妹,我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先前同你说过,英文组已经很久没有招募到合适的社员。而这段时间你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个人十分中意将你留下来。”
“只是这还要看你个人的意思。毕竟学业繁忙,我不会强求。”沈饶笑了下,给了彼此一个台阶,“本想先卖你个人情,可惜学妹慧眼,一下子识破了。”
乔方语也笑了,在心里松了口气,说:“感谢学长肯定。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加入广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