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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时分,天色渐暗,讲堂中陆陆续续没了人。
这两日留堂的学生不少,甚至于陶崇王昀之流都会留堂写会儿课业才走。
商屿和乔承更是留到很晚才离开,后者主要是为了等堂姐一起回家,至于前者,大约只是绅士风度,圆了乔宁想要还人情的愿……
乔宁拎着食盒,透过窗子看到讲堂内仅剩的两人,乔承低着头,手中攥着铅笔,正专心致志写着什么,一副乖学生模样。
这孩子背书一向喜欢默写着背,说是这样背得快,写上几遍就能背下来了。
反观商屿,则略显悠闲地单手撑额,另一手翻书,跟看连环画似的一页一页翻过去,实在不像看进去了的样子。
乔宁苦笑着摇摇头,推门进入。
乔承见堂姐来,一双大眼弯成月牙,甜甜问:“宁儿姐姐,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乔宁把食盒搁下:“萝卜丁炒肉拌饭,排骨汤,还有你最爱吃的烤蜜薯。”
乔承原本听到萝卜丁时耸了下肩,又听到有烤蜜薯吃,这才重新兴高采烈起来,为了能吃到甜丝丝的蜜薯,萝卜丁便忍了。
商屿目光柔和地看着姐弟俩,这对堂了好几辈的堂姐弟关系倒好。
“商屿,一起来吃吧。”乔宁唤他。
商屿倒也不推脱,这两日他的晚膳都是乔宁带来的,在聚商街上的百年字号买的,色香味俱全,比书院食舍里的好吃太多了,答应乔宁下学后留堂看书,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
乔宁要等回家后陪杨氏用晚膳,因此不和他们同吃,她现在早出晚归,只要晚上能陪陪杨氏,晚膳自然要和父母亲一起用的。
乔承也不一样,他爹乔青山公务繁忙,什么时候下值还真说不定,母亲许氏注重养生,晚膳不用,乔承反倒是跟着乔宁能吃的更规律些。
乔宁带了两块蜜薯,一块夹给乔承,大的则给了商屿。
商屿失笑:“我也有啊?”
乔宁特意也给商屿带了,听沈老儿说他寄住在舅舅家,虽不知他那舅舅舅母待他如何,应是终归没自己家舒坦的,恻隐之下,便带了块甜甜的蜜薯。
乔承一本正经解释:“堂姐说,这是入冬四件套,冬日里必须要吃的。”
商屿没听过这种说法,诧异道:“入冬四件套?”
乔宁“哈哈”一笑,解释说:“就是冬日里必吃的四样食物,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福橘和烤蜜薯嘛。”
商屿饶有兴趣的“哦”了声:“有什么说法吗?”
“没。”乔宁摊手坦白,“都是我自创的。”
商屿微微勾勾唇角,把甜如蜜的蜜薯送进口中。
“商屿,跟你商量件事呗。”乔宁突然说。
商屿问何事。
“明日中午我想在书院门口演示橡皮擦,想请你当场写一首诗作,谁的诗都可以。”
商屿一顿:“我写?”
乔宁知道商屿的铅笔字还不错,甚至在乔承之上,便想邀请他当众演示。
乔承闻言插话道:“锦年哥哥写九央的诗吧。”
商屿问他:“你也崇拜九央?”
乔承点点脑袋:“九央君也是我的偶像。”
商屿笑笑:“好,虽然九央的诗不多,用来办好乔宁的差事是足够了。”
如此便说定了。
翌日中午,讲堂还没下学,学生们就有些骚动。
因为晨起时乔宁在门口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字迹消失术,演示时间:午时一刻。
学生们纷纷好奇,什么叫“字迹消失术”?难不成这铅笔写的字还能消失?
有人试着用手擦、用水浸泡,甚至于用火烧……那灰黑色的方块字自然健在,洗好不见消失的迹象。
“阎先生怎么还在讲?那什么消失术的时间不是午时一刻吗?这就快到了啊。”
“是啊,我还打算去围观呢。”
“……”
堂下窃窃私语,阎行不是听不到,这群兔崽子,多听一刻钟的学都跟要了他们命似的,就知道到点儿吃饭,当真没出息!
就知道他们心已经不在这了,他吹吹胡子道:“今日就讲到这儿,明早抽查《梁惠王》下篇。”
讲堂一片唉声叹气的“悲伤”氛围。
只等阎行一离开,这群正当活泼年纪的学生们“哗啦”一声站起来,直奔书院门口而去。
薛智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正要去食舍打饭,突然看到讲堂里涌出一群人奔向门口方向,便嘟囔一句:“又整什么幺蛾子。”
好奇之下,他拉住个童生询问。
那童生添油加醋说明原因,还劝他:“薛兄也一同去吧,反正看热闹又不亏本,整日光读书有什么乐趣。”
薛智瞬间被说服,虽说也没有整日读书,可免费的热闹不看才不看,便跟着那童生一道去了书院门口。
乔宁照样在门房前摆摊。
这次摊位上的铅笔有两种,一种仍旧是之前那种,另一种则是一端带橡皮擦的,橡皮擦呈现乳白色,触之可弹又不至于太软,圆圆滚滚像个小蘑菇头一样缠裹在铅笔顶端。
“这是什么笔?跟铅笔看起来差不多,又跟毛笔有些像。”
“一端的那白色该不会是笔尖吧?就像毛笔的笔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