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想起昨夜似乎同柳息说了许多过去的事,忽而又有些懊恼。
真是的,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万一他心怀不轨,趁机套话怎么办?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泄露任何重要之事,才终于起身梳洗。
院中空空荡荡,石桌上的空酒坛也已被收了下去。
雪初凝站在房檐下,朝院门外看了一眼,院外除却摇曳翠竹,并不见所思之人的身影。
宴清霜毕竟不是合欢宗的人,若要来此,须得依着规矩着人禀告才是。
眼下时辰尚早,他应不会来得这么快。
可雪初凝心中仍不免有些失落。
就算他来了又如何,总归是为了那卷秘法印契,又不是为她。
她思及昨日师父的话,便打算先去思过堂见一见媚音。
只不知媚音究竟有何事要告知与她。
雪初凝收起思绪,抬眸瞥见侧边紧闭的厢房,料想柳息许是还未起身,便也不去打搅,径直朝院门外走去。
院外竹韵清雅,微淡的合欢花香若隐若现。
初阳浅照,将人影拉得细长。
雪初凝推开院门,动作却倏然顿住。
门外的男子随之抬眼,掩饰过眉间一瞬的犹豫,唤她:“阿凝。”
第69章 生气
诚如雪初凝所料, 昨日她被岁缃和岁晚二人带回合欢宗时已至日暮。依着宗内的规矩,山门周围须升起禁制,入了夜便再不得随意出入。
宴清霜作为外人, 没有拜帖贸然前来已是不合礼数, 纵然急于讨回梵天轮回印, 也只能等到次日合欢宗宵禁解除之时再做打算。
天未亮时, 宴清霜便已来到合欢宗前。
他不愿引人耳目, 站在山门外踌躇半晌, 打算先与雪初凝传个音信,又担心扰她清梦,迟迟未有动作。
谁知时至破晓, 竟见到了合欢宗的大师姐红绡。
原来琅寒长老早已料到他来此的目的,故而没有惊动任何人,专派了曾见过他的红绡前来相迎。
红绡不同于宗内其他女弟子,虽也是妩媚婀娜如同带了毒的罂粟花, 但她身为大师姐, 行事惯常一丝不苟,严肃起来又多了几分冷艳。
自上次流霞镇匆匆一面,红绡回到宗门里便不得一日清闲,好容易等到了媚音回来请罪, 今日却又被大长老使唤了去。
待她到了问鹤峰一问, 才知是为了雪初凝的事情。
虽说雪初凝刚来宗里的那段时日,曾出了不少传言, 更有甚者扬言, 看那猫儿的架势, 指不定哪一日便要取代了红绡这大师姐的位子。
红绡初时听之,心里也确有不满。
可偏偏, 她原本就对猫儿喜欢得紧。
纵使猫妖与狸奴终有不同,却也并不妨碍她的喜欢。
红绡一见着雪初凝,便好似被她下了蛊似的,饶是正在气头上,对她也不忍说重话。
如此一来,倒也不难理解大长老与掌门对她的维护之心。
红绡收起思绪,引着宴清霜由山间一条林荫小道缓步而行,客气地同他攀谈。
“眼下这时辰,雪师妹多半还未起身。后山原本是不允外客入内的,但大长老说了,宴宗主不是外人,想来您也不愿节外生枝,叫旁人看了去,大长老便命我独自引您过去。”
“不周之处,您多担待。”
“琅长老客气了,是清霜多有叨扰才是,劳烦姑娘了。”
宴清霜淡声说着,忍不住又问:“她……雪姑娘昨日出了意外,不知她身子可恢复了?”
红绡在前领路,脚步未停,只轻笑道:“不瞒您说,雪师妹回来得悄无声息,我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哪里来得及去看她。宴宗主与其问我,还不如待会儿自个儿过去看看。”
“不过,我方才瞧着大长老似乎很是淡然,想必雪师妹应已无恙了,您也无需太过担心。”
“多谢。”
宴清霜说罢,便不再开口,只心中不免有些自嘲。
那猫儿在合欢宗里有琅寒看顾,自是比待在他的身边更加安全,哪里轮得到他来多此一问。
来到雪初凝所在的这间竹林小院时,她果真如红绡所料,尚未起身。
但在红绡离开之后,里面那间主屋便有了动静。
只是,这半大的院子里,似乎并不单单只有她一人的气息。
宴清霜抬起的手终是没能碰着那院门,似是带着莫名的惶恐,黯然落下。
好在雪初凝很快便出了屋子。
宴清霜隔着爬满蔷薇的竹篱看过去,见她今日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只她体内的寒毒实在麻烦。
又不禁沉思,也不知自己这新配的方子,能否将其拔除干净。
院外有一株粗壮的合欢树,恰好可以掩住宴清霜的身形,故而雪初凝第一眼并未瞧见他。
纵然想到替他辩驳的借口,也终是难掩心中失落。
直到她推开院门,院里院外的两人,皆愣了一瞬。
雪初凝看到那人,心中自然欢喜。
可她一早便料到宴清霜定会来此,现下这点欢喜又轻易被压了下去。
她抿着唇,垂下眼睫并不看他,面上带着凉薄的笑,开口道:“来得这么早啊。难得你还肯听我一次,只不知,你这次是为了那卷玉简,还是为了我?”
宴清霜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疏离的神色,虽知晓她是赌气故意而为,心底也不禁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