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心想,他此时应是该拒绝的。
只榻上锦被柔软,仿若云絮,一旦深陷其中,便好似触不到底似的。
若虚若幻,毫无实感,连带着他的心也随之沉沉浮浮,麻木了肺腑,总也无力起身。
见他迟迟不应,雪初凝便知他仍在迟疑。
宴清霜本就是个重礼义的,纵使平日对她多有包容,他心中对于清规戒律的尊奉也不会动摇分毫。
雪初凝自小顽皮,早前依着他,也只是不愿看他为难自己。
没想到一过三百年,二人直到成亲前竟也不曾逾越,不曾亲吻,至多也只是抱了抱罢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戒律堂也随琉璃净世一同淹没在茫茫大雪中。
宴清霜也该为自己解去枷锁。
雪初凝撑得累了,索性趴伏在他身前,伸手轻轻描画他的眉眼。
她现下只想更进一步,不愿理会他的忧虑,她在他前面已经懂事了三百年,便是真正得寸进尺一回又如何?
她心里这般想着,决定为这即将燃起的燎原之火再添一把柴,“宴师兄何必再违背自己的心意,若是觉着此处不便,不妨再设下一道禁制,定不会叫旁人听见半点声响。”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宴清霜是块木头,也明白她所指为何。
此处并非琉璃净世,大可以不去理会那些清规戒律。
而这眉眼含笑的小妖女,早在三年前便该是他的妻。
那时的婚书还都各自存放着,即便当真做到了最后一步,到底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宴清霜心想,他的确是生气的。
气雪初凝置名声于不顾,气她任性不仔细养身体,气她不知天高地厚四处生事。
又气自己没能照顾她、保护她,气自己无能落得这般田地……甚至无颜再敢面对她,遑论明目张胆地去爱她。
离开她的这三年里,他曾无数次劝自己放手,无数次不舍,无数次为难,又无数次在痛苦中下定决心。
今时今日,他的感情已成了负累,不该再拖她下水,便笨拙地惹她生气,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她抛弃自己。
可这猫儿一向不肯吃亏,饶是口头上失了利,也要从旁的地方讨回来。
是他太过自负,小看了她,到头来落得个一败涂地。
雪初凝这次颇有耐心,只老老实实地趴着什么也不做,笑着等他回答。
她的手指搭在他心口上,随着一下重似一下的心跳轻轻点着。
宴清霜眼底愈发深沉,眸中闪动的似是怒火,又似是别的难以言说的情愫。
倏然间,雪初凝腕上一紧,只觉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闭了眼,再睁眼时,宴清霜已然反客为主。
雪初凝的腕骨很细,宴清霜一只手便令她再动弹不得。
宴清霜眼睫微动,垂眸盯着她看,声音沉沉:“现在是白日,你不要胡闹。”
雪初凝心口微微一重,闻言挑起眼尾,“宴师兄说这话之前,先管好自己的手,这般口不应心……”
宴清霜没给她继续胡言的机会,蓦然吻住她的唇。
此刻的他,抛却了往日的规矩和道理,仿若久饥之人,得见蜜糖便欲一味索取。
积攒许久的心火缠上了他,将自己和雪初凝一并燃烧殆尽。
宴清霜上次不慎伤了雪初凝的手臂,这次便多有顾虑,只一手虚虚困住她的两只腕子。
雪初凝本就生得明艳,身段也饱满玲珑,眉眼撩动间,尽态极妍。
宴清霜一手难以掌控,眼眸微沉,唇贴在她的脖颈上。
雪初凝的双手轻易挣开他的束缚,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饶是唇已得了自由,现下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天光已然大亮,初阳穿过窗子,在帐前投下浅淡又斑驳的影。
雪初凝的襟领乱了许多,衣带将松未松时,宴清霜的手却蓦地停住。
她微微睁眼,抚着他的脸轻声问了一句:“怎么?”
话音未落,却见宴清霜眼神一凛。
与此同时,雪初凝倏然明了,便觉身周好似坠入冰窖,手脚瞬间麻木不仁!
灭顶的危机兜头而来,她却丝毫动弹不得。
好在宴清霜及时反应,抱住她翻身而起的同时,还不忘拉上衣襟遮起眼前雪色。
待二人在屏风前站定,方才的那张床榻,竟霎时从中断成了两截!
床帐支撑不到须臾,彻底散了架。
那道凭空而来的浑厚灵力炸裂开来,冲得附近瓷器碎落满地。
宴清霜立时撑起结界护着雪初凝,那些锋利碎片击在无形屏障上,叮叮嚓嚓,清脆又刺耳。
他的眼神已然恢复清明,只那眸中染上了真正的怒意,也多了几许狠戾。
待此间重归于宁静,他一边警惕着周围异动,一边侧目看向雪初凝:“没事吧?”
雪初凝头脑昏涨,尚有些不清醒,不得不借着宴清霜的怀抱稳住身子。
灵猫的本性令她亦早早察觉危险,迫使她从方才的欢愉中平复下来,却也因此心有不甘,生了恼意。
她好容易闹得宴清霜有所动摇,在这关头上却忽然被人搅扰,坏了好事,熄了烈火,恨不能立即将那人揪出来就地正法!
但她心知此人不好对付,也不愿让宴清霜过多担心,便赶忙正了神色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