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荔转身坐进了副驾驶，隔着车窗，望向蔺柏的侧身。
她在等蔺柏。
夏知荔在心里一秒、一秒、一秒地数下去，从一位数到两位数，却也不着急，她相信蔺柏能做出遵于他心底的选择、也一定是她在等的选择。
-
“知荔也来啦？”
夏知荔刚走进乔麦的病房，就听见她热络的招呼声，和夏知荔记忆中的每一次都一模一样。
“乔麦姐好，我还有……”夏知荔回头想拉身后的蔺柏上前。
回头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蔺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溜走了，夏知荔讪讪地又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来看你了。”
“好，难得你有心啦，快来坐——”乔麦给守在床边的郭砚辞递了个眼神，郭砚辞便顺手把床位靠里侧的椅子往外拖出来了些。
乔麦抬手拍了拍椅垫，示意夏知荔来坐。
夏知荔乖巧地坐下，她觉得自己不该盯着乔麦打量。
但视线还是不受控地游离在她的脸侧、脖颈上，虽然有几分“马后炮”的嫌疑，但她还是想感慨她瘦得太过明显，两颊消瘦，颧骨凸得极其明显。脖颈上蔓着的血管条条可见，“触目惊心”。
蓝白条的病号服，将她脸色映得更苍白，完完全全没有一点血色可见。
乔麦患病这么久，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只有她半卧在病床上的现在，把一切坚硬伪装的壳卸掉后，才有了些病人该有的模样。
癌症晚期患者有多痛苦，夏知荔想都不敢想。她内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劝诫着自己表情要自然、要和平日的自己了无分别。
“好啦——”一眼看出了夏知荔尽力在伪装着的无事，乔麦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反过来开解上她了，“别哭丧着小脸了，之前没告诉你们，就是不想你们这个样子呀，开开心心的嗷，开开心心地送我走。”
“说什么呢？”一直默声着的郭砚辞在乔麦这句话时插话进来。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乔麦拉长语调，格外惹上几分小女生的腔调，然后像是不服管教的叛逆小孩，又凑到夏知荔身边偷偷和她吐槽了一句。
“老郭总说我说这些话不吉利，”说到郭砚辞的时候，乔麦声音娇滴滴地，完全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就是事实嘛，我哪有乱说话。”
所有“谜题”都解开了——
乔麦最近为什么频繁地缺席“Elec”的录制，为什么那么多退役选手突然都来了这儿附近，为什么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Twink能再合体。
很像是在给
“是不是……除了蔺柏，他们……都早就知道了？”
夏知荔试着开口询问着。
“嗯，”乔麦认真地点了点头，“跟着节目组最近几次的录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真的是太累了？”
明明是自己的病情，她却能乐观地讲得绘声绘色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最近身体真的越来越不好，后来病情恶化得贼快，进医院抢救了好几次，那天都差点没……”乔麦及时收声，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旁边的郭砚辞，然后拍了拍嘴巴，连着“呸呸”了几声，“之后正好赶上‘Elec’来这录外景，老郭就把他们那些能聚的不能聚的都叫过来了，顺便就告诉他们啦，反正也……该说了。”
乔麦视线落在夏知荔身上时候，又温柔了片刻，像是透过她看的是另一个人：“至于小柏，我……”
“……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和他开口。”
“他来了，但……”夏知荔冒失开口，话收得极突兀。
乔麦没为她前半句而惊喜，也没为后半句而失落，像是早早就料到了夏知荔现在说的一切。
“我知道他肯定回来，又肯定不会出现，他就是这样的人啊，真是一点没变。”
“他……”夏知荔还想为蔺柏解释上一两句，但思来想去乔麦要比自己了解得多，她也没什么立场能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他是赛场上的王者，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害他离开那个能让他发光发热的舞台。”
夏知荔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接着乔麦突如其来的忏悔，她无权替蔺柏接受乔麦的愧意，也无权评价乔麦的愧意是否应该。
纠结了半天，最后只静静地听乔麦继续开口。
“以后如果真的有机会，再帮我劝劝他复出吧，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我也帮不了什么的。”
想到了和蔺柏提起过复出的几次，他都不咸不淡的，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败乔麦兴致，但夏知荔还是诚实开口。
“在他眼中，你不一样的。”乔麦浅浅卖了个关子，把话音收得利落。
夏知荔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微红了些耳垂。
她愣愣地点了下头，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几下，夏知荔刚好得了借口，给乔麦递了个眼神，拿着手机跑出了出门。
乔麦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夏知荔离开后转身面向郭砚辞。
“又生气啦，怎么天天皱着眉毛——”乔麦眯着眼睛紧盯着他，“那……我人生中第二大的遗憾。”
她眉眼依旧笑着，朝郭砚辞挑了挑眼：“送给你好吧，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