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夏低垂着脑袋,深呼吸,许久才说:“会好的。”
简一舟不太擅长安慰人,和往常一样直白地劝:“队长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不要刻意去想,好吗?”
“嗯。”她简单应一声,让对方放心。
但心跳依旧很快,道理无法拯救情绪。
“好了,我也不提了。”简一舟为她考虑,转了个话题,“对了,之前你不是说,那个账户不是你的吗?我最近查了一下之前的账目,发现去年一整年他每个月都捐了固定数额,我当时一直以为是你。”
盛栀夏反应几秒,眼睫微颤。
简一舟接着说:“从前也有一些匿名的爱心人士主动捐款,不过都没有这位夸张。哎,不过也好,有多余的钱来维护咱们的公益网站了,不然老被黑客攻击。”
...
浴室里雾气升腾,盛栀夏站在淋浴下发呆,水流滑过一层白皙细腻,也在她肋骨伤痕上短暂停留。
提起大自然时,那片土地是令人惊叹的美丽辽阔,而提及人类社会,它却是贫穷的第三世界。
村民为了生存,往往被盗猎分子利用,成为最底层的猎手。
在盗猎分子不为他们配备枪械的情况下,他们捕杀野生动物的武器通常是自制的长箭,以及常见的刀具。
盛栀夏去年跟着队伍在保护区巡逻,发现几个村民正在打一头幼犀的主意,他们想杀死它,借尸体将成年犀牛引入陷阱。
最后村民抓到了,她却被其中一个中年人拿着刀子一通乱划。
其余几道伤口划在手臂,愈合得快,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但最重的一刀正好刺过肋骨,差一点伤及内脏,疤痕也久久未淡。
从前她厌烦人情与世俗,摆脱了繁杂念想,带着对大自然的向往奔赴远方。
但后来发现,其实去哪儿都一样,痛苦与烦恼不会因为逃避而减少半分。
直到她在辽阔草原收获了信念,才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但现在,她没有勇气再回去。
...
凌晨两点,陆哲淮望向楼顶,那一处灯光依旧亮着。
他心有疑虑地掐了烟,给她发消息:
[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用见面,打个电话就好]
发完打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执着地又打一个。
三个电话全都无果之后,陆哲淮悬着一颗心即刻赶往楼上。
浴室里,那些沐浴用品砸了一地。
盛栀夏呼吸发紧,裹着浴巾连连喘气,她感觉不到血液的存在,手脚全部麻木,眼前世界忽明忽暗。
她已经站不起来,只能跪在瓷砖上,颤着双手紧扶门框。
强烈的濒死感困住她。
听见连续的敲门声,她以为是幻觉,后来又隐约听到陆哲淮喊她的声音,她更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时间分秒难熬。
就这么过了二十分钟,陆哲淮在门外急得脖颈涨红,连忙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可下一秒门突然打开,他焦灼抬眼时,她已经面色苍白地直直跌进他怀里。
第57章
听说人在经历痛苦之后, 内啡肽会大量分泌,为身体制造一种自欺欺人的稳定感、安全感,作为短暂抚慰。
当她被陆哲淮打横抱起, 侧脸埋在他肩膀感知心跳的时候, 隐约有了那种感觉。
只是不知道, 这究竟是源于内啡肽, 还是他身上清冽沉稳的木质香,与那几年让她贪恋已久的体温。
不过都是一种幻觉。
“夏夏, 听见我说话了吗?”陆哲淮步伐急促, 她待在他怀里,感觉到他正在往侯梯厅走。
本来脑袋就沉, 耳边全是他焦灼的声音:“回答我, 听得见吗?”
“嗯......”她费力应了一声,声音细碎, “你这么吵,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听话, 我们去医院。”陆哲淮加快脚步, 头顶声控灯节节亮起。
盛栀夏难受地深吸一口气, 手指蜷起来,用微不足道的力量扯他的大衣领口:“不用去。”
陆哲淮突然很听话地止步, 胸腔起伏着垂眸看她。
她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濒死体验, 身体仅剩的只有疲惫, 不过好在, 意识逐渐清醒。
这种事情她从前经历过很多次, 身体早已习惯自救, 或是苦熬。
“缺氧而已......”她缓了缓呼吸频率,说, “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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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吃的药放在床头柜里,陆哲淮依照她的指示拿出来,中途看一眼上面几排外文,眼神暗了一瞬。
他克制着什么也没问,倒了两颗药片在她手心,又给她备好一杯温水。
盛栀夏心跳缓和,大脑处于回血状态,手还有些麻,拿不稳一杯水。
最后是陆哲淮半跪在床边,控着水杯一点点喂她喝下。
盛栀夏皱了皱眉,药片在喉咙里卡了两秒,顺着水流慢慢咽下。
不知不觉,一道浅浅水渍印在她唇角,陆哲淮抬手,轻轻为她抹掉。
回忆她跌入怀里的瞬间,他从来没想过她的体温可以这么冷,让他脑子那根弦瞬间崩断。
无法想象假如他晚来一步,或者根本没有来,后果会是怎样。
她喝完了水,陆哲淮放下杯子,全程默不作声。看着平静无澜,实际上担忧与懊恼早已杂糅成碎片,硬生生划过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