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进来。
她慢悠悠接通:“叔。”
——“大学不打算读了?申请材料还没准备好?”
盛栀夏算了算时差,简直佩服:“您早上六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
对方不耐烦:“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她冷声:“谢谢您的好心,您就当我过一个间隔年吧。”
“你——”盛祥皓似乎拿她没辙,鼻腔闷出一口气,粗声问她,“你那边是不是发生枪击案了?”
她纠正:“在芝加哥。”
而且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份关心未免来得太迟。
“哦,我给记岔了,还以为是你那儿。”盛祥皓又啰嗦几句,叮嘱她,“但你也要小心,没事别往外跑。”
“知道了。”当然是有事才往外跑。
“知道就好。爷爷生日你没忘吧?既然你没什么事情要忙,到时候记得提前回家,问候他一声,啊?”
“尽量。”
“什么尽量?惯的你这副毛病。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在哪儿都给我规矩点,不许学坏,那边什么自由啊开放啊,都是幌子,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爱,你就应该......”
...
“知不知道?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
“怎么不说话了?长辈说话要第一时间回应,规矩都被你吃了?”
盛栀夏把听筒越拿越远,直到那边没怎么出声了她才回应:“嗯,知道了。”
说完挂了电话,连呼吸都烦躁。
听说她叔叔十几岁的时候想当飞行员,浑身上下都是叛逆的劲儿。
但自从他的大哥,也就是盛栀夏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就被老爷子用不合适的路数,培养成了现在这副惹人厌的模样。
不止是盛祥皓,总之盛家上下所有人都让她厌烦,似乎早晚会相互决裂。
微风顺着湖面吹来,额边碎发轻轻扬起。
她抬头,晚霞已经晕染开,像炽烈蝶翼悬于半空,风一吹轻轻翕动,但再也飞不远,只能在不久之后被薄暮融化。
幸好没有错过。
盛栀夏立刻找好角度,将这一刻抓进取景框。
云舒霞卷,浓烈又飘渺,她想到即将碎裂的梦境,与并不清晰的未来。
沉浸时身后一阵动静,沙沙哒哒的,像小狗爪子踩过草坪。
回头一看,是只伯恩山。
估计是成年犬,体型很夸张,尾巴甩两下能把野花拍折。
视线上移,一个看着像混血的卷毛男生牵着它小跑而来,笑容开朗:“你好!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盛栀夏笑了下:“当然。”
“谢谢!”卷毛男生把黑色挎包脱下来放在草地上。
原本以为只有一人一狗,没想到卷毛男生又回头,朝不远处喊了一声:“Lyle!”
盛栀夏正在调整参数,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那人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按手机,衬衫衣袖挽至小臂,另一手抄着兜慢条斯理走过来。
下一秒,她的裙兜传出手机震感。
几米远的距离,对方抬起眼眸,二人的视线穿过温热空气撞到一起。
她怀疑自己看错。
男人将她望着,与她对视时眼底冷意融了几分,泛上一层疏浅的温和。
的确是他,这是第二面了。
想起方才那一眼被霞光晃了一瞬,恍若幻觉,她仿佛看见落满雪的远山,空旷清冽,与初夏时节格格不入。
盛栀夏默然拿着相机,迟疑地散了思绪,收回目光继续调参数。
余光里,对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漫不经心点了一下。
兜里的震感也跟着断了。
伯恩山蹲在她脚边吐舌哈气,抬头看看她,又看看走来的人,尾巴摇了摇。
卷毛男生什么也没注意到,只是催对方快一些,说准备拍照了。
盛栀夏调好参数时,那人已经走到眼前,但什么也没说,而是半蹲下来,在卷毛放下的黑色挎包里找着什么。
最后,他掏出一顶......
金色小皇冠。
是的,盛栀夏又看了一眼,的确是小皇冠。
“Cookie——”他轻声一唤,伯恩山站起来乖乖走向他。
他摸摸伯恩山毛茸茸的脑袋,平静自然地给它戴上小皇冠,笑意浅淡。
盛栀夏静静看着,满眼都是他温柔的模样。
卷毛男生似乎以为她对小皇冠不解,特意补充:“今天是它的生日。”
她慢半拍,随意回应一声。
接着她找好位置专心拍照,拍完几张合影之后,又给过生日的小狗单独拍了一张。
卷毛说要给她酬金,但她拒绝了,只留了对方一个邮箱地址,到时候照片处理完可以发过去。
二人又聊了会儿,盛栀夏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看一眼,男人正半蹲着给伯恩山调整项圈。
伯恩山很开心的样子,项圈调完之后原地转了两圈,晃着尾巴看向盛栀夏。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伯恩山忽然跑向她,两只前爪抬起来往她身上扑。
她眼睛登时睁大,这狗——
实在太重了!
她往后连连退步想要站稳,没想到草地还能打滑,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后倒,甚至不小心扭到脚踝。
幸好草是软的,后背砸下来也没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