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瓢泼骤雨只剩下些许雨丝还飘摇。
回主院子沿路的灯柱已被点燃,在夜里发着黯淡的幽光,小太监撑着伞为白桃引路。
一道雪白的光亮在黑夜中划过,白桃眨了眨眼睛,才发觉院子里有别的动静。
细雨朦胧,一把长剑挑开帘幕,凌厉如鹰。青年衣袍银白,身姿翻转之间,时而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时而又疾如闪电。
白桃驻足,与沈宴清隔着一片树丛。
距离不远,但那边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美则美矣,白桃总觉得有点奇怪。剑什么时候练不好,一定要在这个夜色漆黑的下雨天练么?
剑风流转不停,白桃也不知道迎着雨站了多久,只觉得雨点密集,好像有下大的趋势。
那人银白的衣衫已经沾湿,但他丝毫没有要收剑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就算是身体再康健,淋了雨也容易生病。
“殿下。”白桃往前走近,朝他喊道,“下雨了,进去吧。”
对方并未回应,长剑嗖嗖挽出一个剑花,白桃恍了一下神。
他的姿态无疑是很英俊的,线条流畅的侧颜和身线让人赏心悦目。
“下雨了——”白桃不由得拔高声调,“你再淋了雨会生病的。”
青年收回剑尖,一个翻身,就在几丈之外。
“……”白桃从不知道他也是这么执拗的人。
一旁的小太监紧张地捏着伞骨,目光不时地在二殿下和白姑娘之间游移,他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特殊,但他身份卑微,不敢卷进两个人之间的恩怨里。
白桃再上前一步,就发现身边的小太监开始发抖。
她诧异地转过身来,问道:“你害怕什么。”
小太监被他点破,脸色一白,连忙低声道:“奴才不敢再过去了。”
但是这伞还牢牢地在他手里。
白桃没法,只好从他的手中接过伞柄,朝他道:“你回去躲雨吧。”
少女一手执伞,一手提着裙摆,踏着泠泠的雨点而来。
雨汽氤氲,青年将长剑收于身后,睥睨而下。
白桃压根看不明白这让人退避三舍的眼神,将伞高举过他的头顶,覆盖在两个人身上。
只是停顿一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不到一尺。
“你这么高,给你撑伞很费力的!”少女语气里带着嫌弃,抬手拨开他沾着雨珠的碎发,“全都湿掉了!”
沈宴清冷冷地应答:“嗯。”
这把白桃气得直叨叨:“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不可以淋雨吗?生病之后不仅难受,药还很贵的!”
“没有。”沈宴清语气冷淡,“不算贵。”
白桃一噎。
她倒是忘记了,他们两个人身份不同。这句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或许重要的是前半句话。
家里人没有教他不可以淋雨。
啊……很荒谬。白桃僵了半晌,愤怒渐渐平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及家人好像就提及了他的痛处。白桃知道他和家里的人关系不怎么好,但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这样淡薄。
“先、先回去吧。”白桃强行转移话题。
这时候他倒是好劝,肯走动了。但一动,便撞上了伞面。
沈宴清扯了下唇角,从她发愣的时候从她手中接过竹伞。
这下,白桃还得贴着他才不会被淋到。
“你会不会撑伞?”白桃忍无可忍,“侍卫都比你撑得好。”
第67章 坦白
撑伞的人当即停下脚步, 清冷的视线扫过来。
沈宴清不会多话,也不与她争辩,这种不说话的人在白桃眼里更容易吃亏。
“说出来不是责怪你。”白桃轻咳一声, 故作语重心长道,“是让你进步。”
少女抬起一只手臂, 挽上他湿漉漉的袖口, 催促道:“快走吧。”
青年的目光垂落,略带温热的手臂盘上来, 像是冬日里的热汤婆子。
沈宴清自从习武之后, 冬日里便不再用汤婆子取暖, 只记得小时候写完字手指头凉的无知无觉, 后知后觉手里抱着一个暖的东西, 周身都快活起来。
她的手臂自然比铜制汤婆子要软, 只是若即若离,让人不大高兴。
他视线怔怔,少女扬起清秀的脸颊,疑惑地问:“怎么了?”
只是一个停步,少女原本干干净净的衣裳上已经沾染深色的雨点。
青年蓦然抬手, 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衣肩。少女不明所以, 目光追随而去, 就看见自己的肩上晕开了一点水渍。
他手上沾着雨水。
沈宴清看到这一幕, 却慢慢地扬起唇角。
方才他淋了雨,满身污浊, 但她还是干干净净。而现在这样,似乎能将她也一起弄脏。
白润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宴清回过神来。
“要不我来撑伞?”
白桃试探性地想握住伞柄,然而他却没有松手。
她的手掌不大, 虚虚地盖在他冰凉的手上,反复试探着。
温热气息一点点侵入皮肤,青年视线幽然地扫去:“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