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从她的肩头移开,女子跌跌撞撞地从侧门离开。
沈宴清转过头来回望着沈寿,笑道:“父皇,您看我对您的妃嫔好吗?”
沈寿勃然变色,大怒道:“逆子!”
“朕是看在你一片孝心,你母后苦苦请求,才准许你回京!”沈寿痛心疾首,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来人,把二殿下抓起来关进大牢!”
过了一会儿,沈寿才发现,平日在身边的小太监不见了。
在召寝的时候,他便对外吩咐,没有允许不许进来,与后妃的那些乐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禁军!李廷先!人呢!”
皇帝嘶吼了几个人名,半晌无人回应,一众黑甲铁骑静默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生气的孩童。
到现在,皇帝终于知道自己落入了什么样的境地。
他儿要谋反,应该早就把外面的这些护卫以及今夜的禁军清扫了。
“私会群臣,积蓄府兵,与后妃通奸,意图谋权篡位。”沈宴清语气不紧不慢,“这是您,曾经为儿臣定下的罪名。”
“通奸就不必了。”沈宴清蹙起眉轻轻摇头,“但儿臣会保证您的妃嫔都会受到良好的关照。”
“现在,儿臣来履行最后一项罪名。”沈宴清微笑道,“您是自戕,还是儿臣替您动手?”
沈寿脸色一变。
这才明白,他的好儿子是来报复他的。
“你要弑父?”
沈寿喝问道。他站起身来,额角撞到了龙帐高挂的金铃铛,他踉踉跄跄地走下玉阶,嘴唇发抖:“你要弑父!”
中年男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青年,忽然呵笑。
“你自小便被人认为是神童,少年时便是众人公认的谦谦君子,你若弑父,其他人又该怎么看你?”
“你以为杀了朕,就真的能坐稳龙椅?大齐素来重视孝道,你若杀了我,黎民百姓心中引以为傲的皇家威仪土崩瓦解,你怎么做皇帝?”
“清儿。”沈寿自以为胜过一筹,便露出慈爱的笑容,“你没做过皇帝,不懂其中牵扯众多。”
“今夜承明殿外只有御卫营的人,没人会知道父皇是如何驾崩。”沈宴清道,“明早母后会得到消息赶来承明殿。有众人见证,加上皇后的话佐证,父皇的死因不论是什么,自有定论。”
毕竟,史书都是胜利者的书写。
沈寿勃然大怒:“你就一定要逼死朕?逼死你的父皇?!”
青年神色冷静,一句一句将从前娓娓道来:“下狱三十三日,西门斩首,东宫一众奴仆尽数赐死。”
“去年,陛下不也是想这样逼死儿臣的吗?”
沈寿呆呆地听着。
这些话,他都已经快没印象了。
自从将儿子打发出去以后,没人管束,无人劝谏,沈寿过了好一阵声色犬马的日子。就连皇后,他也可以不顾祖制,晾她半年。
他的儿子虽然不多,但是近几年没有皇后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劝诫,他又添了好些儿女。
五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乖巧听话。其他皇子也接续出生,对他十分依赖。
对于这个名声早已盖过自己的儿子,沈寿愈发看不顺眼。
尤其是听见官员说,未来太子可能会成为明君。
明君。
难不成他是昏君么?
两个官员当即被他赐死,但这样的念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众人心中滋生。
沈寿不得不防备起来。
越是如此,他便能发现越多端倪。
朝臣夜半多次在宫外集会,秘密商议的事不叫外人知晓。
入宫的秀女掉落绣有太子名讳的香帕。
虽为太子,但他对宫内外城防极其上心。
一桩桩小事被沈寿联系到一起,又有人在一旁替他分析。沈寿一拍脑袋,觉得确有此事。
而后沈宴清被传唤至承明殿,当堂对峙。
十八岁的青年对着所有的证据一件一件反驳,当面斥责沈寿身边都是有心之徒,而他父皇自己偏听偏信,蒙蔽双眼。
沈寿当时便觉得,这儿子都敢管到他头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觉得他是昏君,岂不是就会生出替代之意?
天下依旧是沈寿的天下,沈宴清很快禁足东宫待审。皇后来过几趟,说的无非是“父子情深”“清儿不会做这样的事”之类的话。
久而久之,沈寿也有些松动,之后解除了沈宴清的禁足。
然而,没过多久,禁军便在东宫之中搜出了宫城的防卫图,上面清楚明了地记录着禁军各城墙与入口的守备人数、军械数量、轮值时间。
沈寿看到图时大怒,甚至连一旁的流传的百年茶碗都给摔碎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真的会做这件事,当即命人将太子捉拿下狱。
沈宴清想要见沈寿,却被禁军阻拦。
皇后带着从前的姜家将领为他开路,陪他在承明殿前等了一夜。
后来姜家将领撤职,皇后禁足,太子下狱,沈寿用其无情的手腕证明他才是大齐的皇帝。
“不知道那夜父皇在承明殿可曾安睡?”沈宴清忽然笑了,“父皇想要的,儿臣都做到了,难道不是尽‘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