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月静默地躺在床上。
听这话,电话那头不是舅妈就是舅舅。
岑月翻个身,仰躺着,看着天花板。
不过半天时间,母亲的说辞便已经变了。
这大概就是,只有事落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究竟是种什么滋味。
当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可以置身事外的时候,就会随心选边站在自己想站的那边。
是非对错基本看自己的心情。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是错的。以前就算出现明明自己没有错,母亲却站在外人一边的情况,虽然她会觉得被背叛,被冤枉,痛苦,难过。而这些情绪根源不在于对错,而在于母亲没有跟自己站在一边。
就像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子。
岑月忽然觉得这有些荒唐。
从床上坐起来,愣愣看着那面贴满奖状的墙。
隔壁的说话声停止,隐约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岑月看了眼窗外,已经傍晚,暮色四合。不知道是谁家正在做晚饭,菜一放进锅里,“嗞”的一声,仿佛都能闻见炝炒的香味。
岑月下床,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去。
主卧的房门开着,母亲坐在床尾哭。
见她出来,只泪眼蒙蒙地看着她。
岑月心微微一揪,几乎快要条件反射地走过去跟坐在床尾的人抱在一起哭。
小时候,那个人每次发脾气动手之后,母亲或坐或跪,都会默默地哭。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拿着纸巾帮母亲擦眼泪。母亲会抱住她,仿佛抱住唯一撑下去的希望,会哭着说“妈妈只有你了”。然后她们两个就会抱在一起哭。
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身体惯性。
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这几个字俨然已经刻进骨血里。
不管发生再糟糕的事,只要躲进母亲怀里哭一场就会过去,会好起来。
岑月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卧室里面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哭了。
而此刻母亲的样子跟她记忆最深处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再上前。
“我去做饭。”岑月轻声说。
岑月刚走进厨房,身后就传来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
而她只是挽袖子的动作顿了顿。
她讶异于自己的冷漠,但是就像是能共情的那根神经断了,怎么都接不上了。
母亲没有出来吃晚饭。
整个晚上,家里都处于一种压抑的沉寂中。
岑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周末晚上洗澡洗头,又把衣服洗完晾好。
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
母亲也起了。
她一开门,就看到早饭已经摆上桌了。
“去洗漱吧,洗完吃饭。”母亲声音低低地说。
早上饭桌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吃完饭,岑月出门去上班。
结果她一脸伤的去上班,轰动了整个部门。也许是看起来有些惨烈,大家眼神时不时往她这边扫,但是谁都没有上来问。最后领导看不过去,让她休了病假。
从公司出来,岑月不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去哪儿。这会儿过了早高峰,她漫无目的地坐在公交车上。
沿途路过滨江路站,岑月猛地回神,在车即将关门的时候,赶紧叫住司机师傅,说还有人要下车。
从公交车上下来,往前走个几米,就到滨江大道的栏杆边。站在栏杆边,整个开阔江边都尽收眼底。
岑月手扶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几个深呼吸之后,身体感觉轻盈许多。
岑月又看到了江上的货船。
载着满满的货物,速度缓慢行驶在江面上。
想看清船上装的是什么货,也许就能猜到这船会开到哪里,岑月沿着滨江大道走了一段,试图离那货船近一点。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远,用手机当望远镜也还是看不清。
岑月只得作罢。
放下手机,一转身,看到有人推着一个玩具小摊从自己前面走过。
岑月看到小摊上有魔法棒。
这个感觉有些“时代的眼泪”的意味了。
小时候为了买这个攒钱攒了好久。
不过,现在的比起她以前玩的,看起来就要精致许多。
玩魔法棒,披个床单当仙女……
想到这些,岑月脸上不由露出笑。
不过,她小时候最喜欢好像不是这些。
像一个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个宝贝的怪人,岑月开始在自己的记忆里翻箱倒柜,好一顿找,最后翻出一个自己都不太确定的东西。
小时候因为母亲要上班,又不准她出门乱跑,所以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电视。动画片,偶像剧,她基本看了个遍。寒暑假就是她的狂欢季。白天电视一开就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她就开始想自己的故事。
她好像还想过,要是有天能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故事该多好。
太过久远的记忆翻出来,岑月自己都有些惊讶。
因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想过这样的事了。
当然,现在也自然干着跟这个毫无关系的工作。
岑月再看向开阔的江面。
江上有风,水波粼粼。
岑月忽然感觉心里也像是起了风,有什么在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