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沾了鲜血的手帕藏于怀中,他蹲下身,抚摸着她濡湿的侧脸,莞尔道:“我还有这么多用处,你是舍不得杀我的,对吗?”
“你是战争的遗孤,心中有不可退的底线,这是支撑你活到今日的信念,却也将你困在了我的手心。”
烟年像一只破风箱一般喘息着,忽然扬起手,用力抽了他一巴掌。
叶叙川不闪不避,昨夜尚未痊愈的瘀伤又添新痕,他发现自己能从挨打中获得快感。
她愿意打他……一定对他还剩一点情意,要不然为何不干脆不理他呢?
每得到她一寸关注,叶叙川都甘之如饴。
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被烟年逼疯。
“我已给了你机会,”他拉起她的手,拭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眉眼带笑道:“是你不忍下手,那就不要怪我强求,你看,我们分明是两厢情愿,愿打愿挨,对么?”
第74章
不独是叶叙川, 连烟年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两个高傲偏执之人相遇,哪有什么琴瑟和鸣,只有互相缠斗, 两败俱伤。
她嘴唇不住地哆嗦,恍如秋风中的银杏落叶, 下一刻就要没入凛冬的暴雪中。
在情绪爆发的前一刻, 她挣扎着爬起身,捉住叶叙川衣襟,狠狠地往下一拽。
锁链叮当作响,叶叙川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在她身上。
许是怕压伤了烟年, 他立刻以手肘压在她身侧。
烟年使出了市井泼妇打架的手段, 用力把他掼在墙壁上, 只听木床嘎吱一响,一片雕板震落,叶叙川闷哼一声, 替她挡了去。
雕版砸伤了他的肩膀,烟年瞅准了那伤口用力一戳, 叶叙川下意识地忍着痛楚, 见她神情脆弱又凶悍,便不再忍痛, 痛呼出声。
痛么?痛就对了,叶叙川看起来越凄惨,她就越解气,甚至还想让他更痛。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向下探,再一捏, 无比畅快地看到叶叙川脸色唰地一变。
“你!”他表情极为微妙,似痛非痛。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烟年冷笑道:“想要就拿去,别拐弯抹角,欲擒故纵。”
说罢,她倾身吻上他的唇,如同打架一般凶悍。
叶叙川一怔,又低低地笑,温柔眷恋地吻了回去,唇齿间流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对,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世间只有你能给予我。”
野兽一般的厮打也好,耳鬓厮磨的温存也罢,只要怀里抱着的女人是她,怎样的体验都令人兴奋到战栗。
为虎作伥,他喜欢这个词儿,他是虎,她是伥,他们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溃烂。
*
事毕,香榧进来收拾床褥,映入眼帘的是满床的血,星星点点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发生了谋杀案件。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敢想,她也不敢问。
只敢沉默地收拾了一应狼藉,并小声对烟年道:“娘子想要伤膏么?”
“不用。”烟年道:“他给我涂过了。”
香榧抿了抿唇,讷讷道:“若娘子真心愿意跟着大人,大人待娘子会极好的。”
这丫头的价值观未免太过崎岖,令烟年大受震撼。
本想说不如你来受这份福气,但看着香榧老实巴交的小模样,生生把这一句嘲讽咽了回去。
子非鱼,焉知鱼之糟心。
她招来香榧,盘问道:“今日你们大人可有招僚属去书房?”
香榧不太确定:“方才听前院的姐姐说起了,似乎是有的吧,好像是几个带着刀剑的侍卫……”
似乎有,烟年暗想,不能确认是否是替她寻姐姐去的,但八九不离十,叶叙川若是痴心妄想与她好好过,那应当不会在小事上忽悠她。
派人去北周救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对烟年来说难于登天,但对叶叙川来说,仅仅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先放下仇怨,姑且用之。
香榧收了旧褥子,见四下无人,便咬了唇,期期艾艾道:“娘子,婢子有话想对娘子说。”
烟年不置可否。
香榧道:“我们为奴为婢的见识短浅,可也看得出大人对娘子的看重。 ”
“当初府里也曾议论过娘子不清白,都是大人捉长舌婢子发卖,杀鸡儆猴,才让府里无人敢对娘子不敬。”
“后来娘子跟着大人北上,我们不知娘子后来与大人怎样了,只听说大人特地从北方传了命令回来,让管事重新修缮正院,挪走一应对孕妇有碍的东西。”
烟年终于有了反应,朝窗外望去一眼。
果然庭中的花草都已被搬走,庭院光秃秃地,只剩下几株海棠,已过了花时,尖尖的叶子枯萎凋零,透着一股古朴笨拙之气。
半旧的缂丝花帘子边,香榧抱着一大捧被褥,接着道:“不仅如此,大人之前还亲自吩咐说,让管事取出库房里那块陈年的老梨木,那梨木是老侯爷游离南诏时所得,一直放在库房中,连太后娘娘都不舍得用。”
“他想拿出来,找匠人制成摇篮么。”烟年垂眸问道。
香榧摇了摇头,语带感慨:“不是,娘子上回说缺一面大妆台,大人让管事买了工具,预备着替娘子做上一个,已有了雏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