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家者,当以小见大,明棠今日在祠堂这等庄严之地,勒令赐死此刁奴,正是欲在诸位先祖的英灵牌前,昭告我镇国公府亦是门楣端正森严,绝不容忍这以下犯上的刁奴屡次重犯。”
“还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宽恕后人明棠此番行迹突然,明棠叩首再叩首。”
明棠言谈说话,总是不急不徐。
而就在那沉沉钟声之中,明棠的声音随着钟声远远地传出来——一片寂静里,每个人都听见她的话,字字安静,却字字掷地有声。
分明还是温和平静的语调,却能讲波澜壮阔之势;
尚且稚嫩的少年嗓音,言谈为家之道,偏偏字字珠矶,无一错漏,叫人心生震撼。
立在台阶下的几个静海王府的管事顿时就变了脸色,更何况他们也听出此话之中言及,她潇湘阁之中藏的人是她的义弟,而非沈世子——那人所言,分明就是说明棠将沈鹤然充作奴仆,带回镇国公府,证据确凿。
他们今日本就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怎能叫明棠顿时否认自己院中藏的人就是沈鹤然?
方才还一个个安安静静的,这会子事情提到他们身上来了,立即闹腾不已。
但这祠堂本就是一士族之中最为清净尊贵之地,他们身为外人,又是仆从,绝不可私自闯入,于是一个个皆在台阶下满腔的不快,干瞪着眼。
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愣神,后来听着这话,几乎气的要吐血。
真是好一张伶俐的嘴!
好一个孝顺的长房嫡孙啊!
明棠所言确实字字珠矶,可如此言谈,哪是她一个尚且十几岁的小少年人能谈的?
当真是觉得他们镇国公府上头没有人能管事,还是当她死了,轮得到明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言谈如何治家?
这双方人心中都有着各式各样的不快,便在这如死一般的怒火、压抑、寂静之下,祠堂之中终于走出那白色的身影。
明棠依旧是不染纤尘的模样。
而她的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双采。
双采身后并不见其他的人,但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卷白绫,那白绫松松垮垮,显然是已经拖拽过了,不难想象方才用这白绫发生了何事。
不必多说,金嬷嬷,必然已经死了。
不过只是这样短的功夫,高老夫人不敢相信,当年随着她从家中陪嫁而来的金嬷嬷就这样命断祠堂?
这小野种怎么敢?
她究竟是怎么敢的?
谁给她的胆子?
高老夫人几乎气的要发狂。
而那几个静海王府的管事一看明棠出来了,这会儿当真是一个个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们早就听人说起,说是明三郎君私藏了我王府的世子在府中,可有此事?”
“世子乃是我们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明家三郎君此举意欲何为?是想与我静海王府为敌?”
“若当真不肯交出我们世子,要与我静海王府为敌,明日王爷一纸奏书必写至宫中,参你镇国公府一个目无尊上,蔑视法纪!”
一个个看着其貌不扬,口中所言倒是冠冕堂皇,仿佛当真自己是为着什么光明正大的目的而来。
明棠看着这些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目光之中平静无波:“诸位王府管事,若当真有真材实据,不如与我对簿公堂,又何必来此吵嚷?”
“此前从未听起尊府世子失踪之事,怎生如今忽然到我府中,口中咄咄逼人,说是我私自扣押沈世子?”
“口中言明是听人说起,那是何人说起?又有何证据?静海王府何等门庭,如今竟也靠着空穴来风的事情上门索人?”
比起他们的步步紧逼,明棠的回应更是针针见血。
“若沈世子当真不在,尊府应当立即报官,令官衙宗人寻找。如今你们毫无证据,便到我这镇国公府吵嚷半日,这便是你们静海王府的做派?”
明棠的眸色深深。
为首的管事立即就要叫:“明三郎君口口声声义弟,不如叫小的诸位一见,自见分晓!”
明棠黑白分明的眼分外无情地看他们一眼,红唇微勾:“凭何?”
“便是静海王今日亲自在此,我亦有一句话,凭何你们说看就要看?”
“我镇国公府亦是世代忠良,忠心耿耿,岂容你静海王府这般羞辱?”
“拾月,送客!”
明棠转身就走,再无半点商量之机。
第167章 你当年做的孽,是时候该还了。
那几个王府管事还要多说,拾月就已然拾阶而下,立在他们几人身边,状若恭敬地做出送客之姿:“各位,请吧。”
明棠的驱逐之意如此明显,而那几个管事看明棠如此成竹在胸,甚至敢言明去报官,心中亦有些泛起波澜——难不成那人的消息是假的,沈鹤然并不在镇国公府之中?
若当真如此,那人竟敢耍弄静海王府?!
他们几个心知肚明,明棠如此态度不说,总归他们今日也问不出来明棠潇湘阁里的人究竟是谁——总不可能当真硬闯罢?
他们不过几个管事,着实没那权利强闯镇国公府长房嫡孙的院子,也就高老夫人自己紧巴巴地送上门来,叫金嬷嬷去替他们探听,如今反而将她的也折了进去。
若真闯了,结果发现潇湘阁里头的人当真不过是个被明三郎认为义弟的普通人,静海王府到时反倒下不来台。